流云城的灯火在身后渐次稀落,最终化作地平线上一抹模糊的光晕,被无边的黑暗与起伏的山峦彻底吞没。夜风穿过林梢,带来草木的清新与远方妖兽的低嚎,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城市喧嚣与血腥气。
林烬带着阿妹三人,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落下身形。山谷幽深,一条溪流潺潺而过,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洒下斑驳的光点。
“暂时安全了。”林烬松开手,将依旧昏迷的疤脸轻轻放在铺着柔软苔藓的地面上。连续的高强度战斗与奔逃,即便以他圣武境中阶的修为,此刻也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不仅仅是源力的消耗,更是精神长时间紧绷后的松懈。
阿妹立刻上前,再次仔细检查疤脸和小雀的状况。疤脸断腿处的生机已然稳固,新生的骨骼覆盖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膜,愈合速度惊人,只是意识尚未恢复。小雀则只是脱力沉睡,眉心银光平稳,呼吸悠长。
“他们需要时间恢复。”阿妹沉声道,随即看向林烬,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你也需要调息。”
林烬点了点头,没有逞强。他盘膝坐下,取出那团得自黑煞涧龙灵的精纯煞气本源,以及碧波水府馈赠的部分尚未完全吸收的水元精华。暗金色的归墟烬炁自丹田涌出,如同磨盘般开始缓缓炼化这些能量。
归墟星璇在体内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引着周围虚空的细微涟漪。炼化龙灵煞气时,星璇表面那暗红色的腐朽规则纹路微微发亮,对葬古渊力量的感悟似乎更深了一层。而吸收碧波水元时,心口那融合了水君薪火的意蕴则更加温润包容,使得归墟烬炁少了一分纯粹的酷烈,多了一分绵长与韧性。
力量在稳步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圣武境中阶的修为彻底稳固,并向着更高的层次隐隐迈进。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灵魂深处。
那幅融合了部分“诸界星轨图”的星图光芒流转,比之前更加清晰、浩瀚。代表流云城的光点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而下一个燃烧着薪火指引的节点,依旧模糊,但大致方向指向西北更深处,一片被称为“万莽山”的广袤原始地域。
天机阁提及的“星钥”,他已得其二(光茧星辰灵光、碧波水星钥),哑叔的玉佩或许也是线索之一,而“焚世”断刀本身,恐怕更是关键。集齐星钥,重启界碑,联通诸界…这条路漫长而艰难,但方向已然明确。
敌人,是笼罩诸天的“源初秩序”及其行走(巡天司等)。而盟友…或许如天机阁这般隐匿的势力,以及其他残破世界的反抗者,都可能成为未来的助力。
当前首要任务,是彻底摆脱巡天司的追捕,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同伴恢复,并消化此番收获,提升实力。万莽山地域辽阔,势力错综复杂,巡天司的掌控力相对薄弱,正是理想的藏身与发展之地。
数个时辰后,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林烬缓缓睁开双眼,赤金星漩的瞳孔中疲惫尽去,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冰冷,气息更加渊沉内敛。一夜调息,力量已恢复至七八成。
阿妹也结束了打坐,气息平稳,显然损耗已然补回。小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靠在一块石头边,小口吃着阿妹递给她的干粮,看到林烬望来,她眨了眨大眼睛,眉心银光微微一闪,似乎想表达什么,却又有些怯生生的。
疤脸依旧昏迷,但脸色红润,断腿处新生骨骼的金色薄膜愈发凝实。
“我们必须尽快进入万莽山。”林烬起身,目光投向西北方向,“流云城周边已不安全,镇渊使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妹点头,背起疤脸。小雀也乖巧地站到阿妹身边。
林烬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欲动身,忽然,他怀中那枚得自碧波水府的水蓝色星钥,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并散发出一股微弱的、指向性的空间波动!
这波动并非指向万莽山,而是偏向了正西方向,一片地图上标注为“沉星戈壁”的荒凉区域!
嗯?林烬眉头一挑。星钥自行异动?是感应到了什么?另一枚星钥的线索?还是…其他与“诸界盟约”相关的事物?
去,还是不去?
沉星戈壁环境恶劣,据说空间紊乱,多有上古战场遗迹,危险程度不比万莽山低。但星钥的感应如此明确,恐怕绝非无的放矢。
略一沉吟,林烬做出了决定。
“改变方向,去西边,沉星戈壁。”
阿妹没有问原因,只是沉默地调整了方向。小雀歪着头看了看林烬,又看了看西边,眉心的银光似乎对那空间波动也有所感应,轻轻闪烁了一下。
一行人再次启程,化作流光,偏离了原本前往万莽山的路线,朝着正西方向那更加荒凉未知的地域飞去。
越是往西,地势越发平坦,植被逐渐稀疏,最终完全被无尽的黄沙与戈壁取代。狂风卷起沙砾,打在护体源炁上发出噼啪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干燥与死寂,灵气也变得稀薄而狂暴。
根据星钥感应的指引,他们在戈壁中飞行了整整一日,直到夕阳将天地染成一片昏黄,前方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黑色乱石组成的石林。
石林深处,水蓝色星钥的感应达到了顶峰!
落下身形,走入石林。这些黑色巨石形态怪异,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过,表面布满了风蚀的孔洞。石林中心,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沙地,沙地中央,赫然矗立着半截断裂的、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的古老阵台!
阵台大部分已被黄沙掩埋,只露出些许残破的基座和几根断裂的符文石柱。但从那残存的、玄奥复杂的阵纹以及石柱上模糊的星辰雕刻来看,这绝非普通阵法,而是一座年代极其久远的跨域传送阵!而且其构建理念与手法,与当今流传的阵法体系截然不同,更接近…上古甚至更遥远的时代!
水蓝色星钥此刻已变得灼热,它漂浮而起,自动飞向那残破阵台中心,一个不起眼的、与星钥形状隐约契合的凹槽!
嗡!
星钥嵌入凹槽的刹那,整个残破阵台猛地震动起来!那些被黄沙掩埋的阵纹如同被注入了活力,逐一亮起微弱的蓝色光芒!断裂的石柱上也浮现出残缺的星辰图影!
一股微弱却稳定的空间坐标波动,自阵台中心散发出来,指向一个极其遥远、未知的方位!
这枚水蓝色星钥,竟然是启动这座古传送阵的钥匙之一?!
林烬与阿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座古传送阵通往何处?是另一处藏有星钥的地点?还是某个未被发现的残界入口?
就在他们试图解读那空间坐标波动蕴含的信息时——
轰隆!!!
远处天际,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的爆响!一股强大、熟悉、带着冰冷秩序气息的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这片石林!
“找到你们了!老鼠!”
镇渊使那冰冷怨毒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穿透漫天黄沙,狠狠轰至!
他们,还是被追上了!而且来的,不止一位镇渊使!那威压之中,分明夹杂着另外两道稍弱,却同样达到圣武境的气息!
绝境,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