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死寂!
灰暗的污水如同亿万蠕虫,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腐朽腥气,从每一个毛孔、每一处伤口疯狂地钻入身体!叶红烛感觉自己沉沦在一片凝固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沥青沼泽之中。每一次挣扎,都耗尽残存的气力,只换来更深的窒息感和伤口撕裂的剧痛。
肺部火辣辣地灼烧,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血沫和污水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她赤金色的瞳孔早已黯淡,视线模糊,只能凭借着最后一点求生本能,死死抓住怀中凌风冰冷的身体,用近乎痉挛的四肢,在粘稠的灰水中艰难划动。
目标,是前方不远处那艘斜插在污水中、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逃生舱。扭曲变形的银白色外壳被厚厚的灰绿色苔藓覆盖,闪烁着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红光,那是这绝望死域中唯一的、渺茫的灯塔。
短短十数丈的距离,如同天堑。
“呃……”凌风在冰冷的污水中似乎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惨白的嘴唇微微翕动,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叶红烛心中一紧,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将体内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焚寂之炎再次催动一丝,化作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赤灰色光膜,勉强护住凌风的心脉要害,抵挡那无孔不入的腐朽死气侵蚀。
终于,沾满污秽苔藓和滑腻黏液的冰冷金属触感传来。叶红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逃生舱破裂舱门的边缘,将凌风和自己拖上了那倾斜的、勉强露出水面的舱体残骸。冰冷的金属硌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让她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瘫在冰冷的金属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伤势,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灰暗的天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铅灰色的云层纹丝不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色水域。水面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早已腐朽得看不出原貌的船体碎片、惨白的巨大生物骨骼、还有缠绕着破败水草的未知金属构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霉味、金属锈蚀的腥甜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凋零的破灭死气!
这里,是遗弃之地最深处的绝望坟场——腐沼死域。坠星海与之相比,都如同乐园。
“咳……咳咳……”凌风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弓起,吐出更多带着灰黑色污浊的血沫。他无相武魄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烛芯。叶红烛挣扎着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颤抖着手,从自己同样破烂的衣襟内袋里,摸出仅存的、最后两粒散发着微弱药香的“赤血护心丹”。这是焚天谷秘制的保命丹药,极其珍贵。她毫不犹豫地撬开凌风紧咬的牙关,将丹药塞了进去,又渡入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焚寂之炎,助他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凌风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丝,但依旧昏迷不醒,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偶。
叶红烛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环顾着这片绝望的死域。逃生舱破损严重,维生系统早已失效,能量核心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维持微弱警示灯光的余烬。没有食物,没有净水,她和凌风都重伤濒死,暴露在这充斥着致命腐朽死气的环境中……生机渺茫得如同灰烬中的火星。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带着冰冷死寂韵律的空间波动,猛地从遥远的、被浓重灰雾笼罩的死域深处传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片绝对死寂的灰暗世界!
叶红烛猛地抬头!赤金色的瞳孔因惊骇而收缩!
这股波动……冰冷、死寂、带着万物终焉的韵律……她太熟悉了!
是林烬!
是那个刚刚在星辰岛祭坛之上,如同神魔般吞噬星核、抹除飞梭、对抗巡天神梭的……灰色身影!
他……竟然也坠落到了这片腐沼死域?!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叶红烛的心脏!是刻骨的仇恨?是同陷绝境的绝望?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恐怖力量存在的……惊悸?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那柄早已黯淡无光的长剑剑柄。剑身上残留着一丝赤灰交织的焚寂之炎痕迹,仿佛还带着祭坛之上对抗归墟星云时的灼热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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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沼死域深处,一片被更加浓稠、如同凝固墨汁般的灰雾笼罩的水域。
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破布,剧烈地扭曲、荡漾!一道边缘闪烁着混乱七彩光芒的漆黑裂缝猛地撕裂灰雾!紧接着,一个覆盖着灰色符文、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同被宇宙呕吐出的残渣,带着狂暴的空间乱流余波,狠狠砸进了下方粘稠冰冷的灰色污水之中!
噗通——!!!
巨大的水花夹杂着浓郁的死气冲天而起!
冰冷的、带着强烈腐朽侵蚀力的污水瞬间淹没了林烬!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遍布伤口的身体!尤其是左肩那处被秩序之力洞穿的恐怖伤口,在接触到这浓郁死气的瞬间,如同被浇上了滚油!
嗤嗤嗤——!!!
银色的秩序符文在死气刺激下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冰冷的净化之力与污水中蕴含的腐朽破灭之力激烈碰撞!仿佛在他伤口内部点燃了无数微小的炸弹!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神经!
“哼!”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归墟之眼中却爆发出更加冰冷的寒芒!丹田深处那颗刚刚经历了空间乱流磨砺的灰烬奇点疯狂旋转!冰冷的寂灭领域瞬间撑开,强行将包裹周身的粘稠灰水排开、湮灭!
他如同礁石般从污水中站起,粘稠的灰水顺着他覆盖符文、布满狰狞伤口的身躯滑落,露出下方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皮肤。左肩的伤口处,银色的秩序符文与灰色的寂灭之力依旧在激烈对抗,边缘的血肉呈现出诡异的灰银交织之色,不断有细微的湮灭光点逸散。后背和肋下被空间碎片撕裂的伤口,边缘也残留着混乱的空间法则之力,阻碍着灰芒的修复。
伤势沉重!内忧外患!
但他那双归墟之眼,却如同宇宙深渊般冰冷、稳定。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扫视着这片比星辰岛更加死寂、更加绝望的腐沼世界。
浓郁的腐朽死气、破灭怨念、衰败能量……如同实质的灰色潮汐,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冲击着他的寂灭领域。这些对寻常生灵如同剧毒、足以瞬间腐蚀血肉灵魂的能量,在触及那层冰冷灰芒的瞬间,却被无情地吞噬、分解!化作一缕缕精纯的“终焉之力”,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丹田那颗贪婪的灰烬奇点!
这片对他人而言的绝地死域,对他这具行走的归墟之躯而言,却如同……一座等待开采的、丰沛的能量矿藏!
丹田内,那颗灰烬奇点搏动得更加有力,散发出冰冷而满足的嗡鸣。左肩伤口的剧痛,似乎也在这种能量补充下,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丝。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归墟之眼中冰冷的火焰微微跳动。他缓缓抬起覆盖着灰芒的右手,对着前方浓郁的死气灰雾,五指……缓缓张开。
嗡!
一股无形的寂灭力场如同水波般扩散开去!
前方数十丈范围内,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灰雾,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向内塌陷、消散!露出下方一片相对清晰的水域!
就在灰雾散开的瞬间——
林烬那双如同黑洞般的归墟之眼,骤然……凝固!
前方,在那片被寂灭力场强行清空的灰暗水域中央,赫然……悬浮着一艘船!
不是逃生舱那种破碎的残骸!
而是一艘完整的、通体漆黑的巨船!
船体巨大,造型古朴而狰狞,如同远古巨兽的脊椎骨!船身由一种非金非木、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材料构成,表面布满了古老、玄奥、流淌着暗淡灰芒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天规神殿的秩序符文,其线条更加扭曲、更加狂野,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万物凋零的终结意味!竟与林烬体内的寂灭本源隐隐……同源!
漆黑的船帆早已腐朽成灰黑色的布条,低垂着,如同招魂的幡旗。船体多处破损,巨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露出内部幽深的黑暗。整艘巨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破败、却又蕴含着恐怖死寂力量的气息!它静静地悬浮在死寂的灰水之上,如同一座漂浮的……寂灭墓碑!
更让林烬归墟之眼深处冰冷漠然出现一丝清晰波动的,是那艘漆黑巨船的船首!
那里,并非寻常的撞角或雕像。
而是……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由同样漆黑材质雕琢而成的……人形塑像!
塑像背对着林烬的方向,身躯微微佝偻,仿佛背负着整个宇宙的重量。它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老、覆盖着厚重甲叶的破败战甲,战甲上同样铭刻着黯淡的寂灭符文。塑像的右手,拄着一柄巨大的、剑刃残缺不全、同样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断剑!
剑尖深深刺入船首的甲板,仿佛以此为锚,将这艘巨船钉死在这片腐沼死域之中!
仅仅是那塑像的背影,仅仅是那柄残缺断剑散发出的气息,就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悲怆与……令林烬丹田内灰烬奇点都为之共鸣的……冰冷死寂感!
这艘船……这塑像……这断剑……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第一次在这片腐沼死域中,主动地、缓缓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脚下的粘稠灰水无声地向两侧分开、湮灭。
他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幽灵,朝着那艘悬浮在死寂水域中央、散发着同源寂灭气息的漆黑巨船,沉默地……走去。
归墟之眼中,那冰冷的深渊深处,倒映着那尊拄剑而立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某种宿命的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