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大营的混乱与疯狂,如同实质的瘟疫,迅速蔓延至攻城前线。
在袁绍“三日破城”的死命令和后方告急的双重压力下,冀州军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攻势。
人命,在这一刻变成了最廉价的消耗品。
一波波的士兵被驱赶着,如同潮水般不顾生死地涌向潜城高大的城墙。
他们扛着简陋的云梯,甚至只是靠着人梯,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咆哮和督战队冰冷的刀锋下,徒劳地冲击着死亡防线。
城墙上,滚木礌石仿佛无穷无尽,滚烫的金汁和火油瓢泼而下,潜渊弩的精准点射更是如同死神点名,每一刻都有成片的生命在墙根下消逝。
战场彻底沦为了绞肉机。
冀州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垒成了新的斜坡,鲜血浸透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然而,潜城的城墙,在张三铁打造的棱堡体系和守军顽强的抵抗下,依旧如同亘古磐石,岿然不动。
每一次看似摇摇欲坠的险情,总会被及时扑灭。
袁绍军的疯狂,换来的只是更加惨重的伤亡和愈发低落的士气。
文丑亲自督战在前线,看得双目喷火,牙关几乎咬碎。
他挥舞着战刀,砍翻了两个畏缩不前的士卒,咆哮道:
“冲!都给老子冲!谁敢后退,这就是下场!”
但即便是他,也能感受到军中那股越来越浓的绝望和恐惧。
这么打下去,别说三日,就算三十日,恐怕也填不平这该死的城墙!
了望车上,袁绍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他看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看着己方士兵如同麦秆般被收割,听着后方不断传来的,关于公孙瓒又逼近了多少里的急报,心脏一阵阵抽搐。
他第一次,对攻破潜城产生了动摇,一种冰冷的恐惧悄然爬上脊背。
就在这焦灼、疯狂、绝望的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潜城那一直紧闭的,饱经摧残却依旧坚固的主城门,突然在一阵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这一变故,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目光!
只见一员铁塔般的猛将,单人独骑,从门缝中缓缓策马而出!
来人正是武二石!
他依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独眼闪烁着骇人的凶光,手中那柄夸张的斩马刀斜指地面,刀身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
但他此刻的形象,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身上那身厚重的玄甲,似乎多了几道新鲜的斩痕和凹坑,甚至有一处甲叶都有些松动,脸颊上也带着一抹尘土和汗渍混合的污迹,呼吸似乎比平时粗重几分,显出一副久战疲乏、却强撑着的姿态。
他出城后,城门并未立刻关闭,反而留着那一道缝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武二石勒住战马,独眼扫过前方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最后定格在文丑的中军大旗方向,运足中气,发出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音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文丑!你个无胆鼠辈!只敢驱赶手下儿郎来送死吗?可还记得你武二石爷爷?!当日在城下,若非冷箭碍事,爷爷早将你劈于马下!
“今日你武爷爷就在此地,可敢出来与爷爷决一死战?!若不敢,就滚回你娘怀里吃奶去,别再让你这些冀州好儿郎枉送性命!”
这番话,极尽侮辱之能事,更是精准地戳中了文丑的痛处(暗示上次败绩)和当前战局的残酷。
全军瞩目之下,文丑被如此当众辱骂,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他本就因战事不利而暴躁无比,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武二石!你个瞎眼匹夫!安敢欺我!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文丑誓不为人!”
文丑狂吼一声,甚至来不及向袁绍请示(也或许觉得这正是破局的机会),一把抢过亲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挺起长枪,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本阵,直取武二石!
“来得好!”
武二石独眼之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厉色,大喝一声,催动战马,挥刀迎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刀枪碰撞处,火星四溅!
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猛将,此刻再度交锋,瞬间便战作一团!
文丑含怒出手,势若疯虎,一杆长枪舞得泼水不进,招招狠辣,不离武二石要害。
他武力本就略胜一筹(106+),此刻全力爆发,更是威不可挡!
而武二石(武力100+)则似乎真的有些“状态不佳”,刀法依旧刚猛霸道,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灵动,更多的是硬碰硬的格挡。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悄悄用水抹的),在那独眼的映衬下,更显几分“强弩之末”的狼狈。他座下的战马,也不似文丑马匹神骏,似乎有些跟不上节奏,步伐略显凌乱。
两人刀来枪往,马蹄交错,激荡起的尘土将他们身影时而笼罩。
每一次兵刃碰撞,都让周围士兵心旌摇荡。
转眼间,便是三十回合过去!
文丑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这武二石明明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刀上的力量也似乎不如上次交锋时那般恐怖,可偏偏就像一块嚼不烂、捶不扁的铜豌豆,总能险之又险地挡住自己的杀招,偶尔反击一两刀,依旧刁钻狠辣,逼得自己不得不回防。
“这厮…莫非是在诈败?”
一个念头闪过文丑脑海,但立刻被他否决了。武二石那粗豪的性子,怎么可能玩这种阴谋诡计?
看他那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的样子,分明是力竭之兆!
定是连日守城,耗费了太多气力!
想到这里,文丑精神大振,攻势愈发狂猛:
“武二石!你也有今天!力竭了吧?!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为我颜良兄弟偿命来!”
他又奋力猛攻了二十回合!
武二石的表现越发“不堪”,刀法散乱,甚至有一次格挡时,手臂明显颤抖了一下,差点被文丑一枪刺中肩膀!
“就是现在!”
文丑心中狂喜,认定武二石已是油尽灯枯,他爆发出全身力气,一枪如同毒龙出洞,直刺武二石心口!这一枪,快如闪电,势在必得!
武二石似乎真的无力抵挡,仓促间只能用刀杆勉强一磕,身体在马背上剧烈摇晃,险险避开要害,却被枪尖划破了臂甲,带出一溜血花!
“呃!”
武二石发出一声闷哼,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拨马便往城门方向“狼狈”逃去!
一边跑还一边不甘地回头大骂:
“文丑黑厮!仗着马快欺你爷爷!今日爷爷状态不佳,来日再取你狗头!”
那留着一道缝隙的城门,仿佛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文丑哪里肯舍?
眼看杀弟仇人、破城首功就在眼前,他已被巨大的兴奋和杀意冲昏了头脑!
“狗贼!哪里走!纳命来!”
文丑不疑有他,怒吼一声,催动胯下宝马,如同旋风般紧追不舍!
他甚至嫌大队步兵跟不上,只带着最亲信的数十骑亲兵,疯了一般冲向那洞开的城门!
城头之上,袁大山负手而立,冷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当他看到文丑果然不顾一切地追着“败退”的武二石,冲向城门吊桥时,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弧度。
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身后,掌旗官死死盯着他的手势,呼吸急促。
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所吸引。
冀州军看到主将即将阵斩敌酋、破城在即,不由得发出疯狂的欢呼!
而潜城守军,则似乎“惊慌失措”,有人甚至试图放箭阻拦文丑,箭矢却稀稀拉拉,毫无准头。
文丑一马当先,眼看就要踏上那通往城门的吊桥!
他甚至已经能看清城门洞内那些“惊慌”的守军士兵的脸庞!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
城头之上,袁大山那高举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落闸!起吊桥!”
冰冷的命令,瞬间传遍城头!
“轰隆!!!”
一声沉重无比、仿佛来自地狱的巨响!
那看似毫无异常的巨大千斤闸,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瞬间将城门洞彻底封死!
几乎同时,沉重的吊桥被猛地拉起!
文丑的马蹄,刚刚踏上吊桥的边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和身后的亲兵魂飞魄散!
“不好!中计了!”文丑惊骇欲绝,猛地勒紧缰绳,试图后退!
但,已经太晚了!
与此同时,城头两侧的棱堡后方,以及那些看似只是墙体一部分的射击孔内,瞬间推出了数十架早已准备多时的——超重型守城弩!
这是张三铁集工坊之力打造的杀手锏,弩臂需三人合力才能上弦,发射的是儿臂粗细,带有倒刺的铁矛弩箭!
目标,并非文丑一人,而是他以及他身后那数十名挤在吊桥区域,进退失据的亲兵骑兵!
“放!”
周一木冰冷的声音响彻城头。
嗡——!!!
一阵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弓弦轰鸣声!
数十支巨大的弩箭,如同来自死神的请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无可阻挡的气势,覆盖了文丑及其亲卫所在的区域!
死亡,在这一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