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压低路边水池当中的圆月,梧桐的绿叶吱嘎吱嘎摇摆,像是欢迎回家的招手示意。
从港口离开后,易天带着仍旧饥饿的肚子,沿着大街前进,这个时间的话估计钟离和胡桃应该是吃过饭了,看来只能去荧那边烹饪一手应急食品了。
然而,还未靠近家门,他便猛地停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一道清冷孤高的身影默然而立,宛若一块寒石,正静静凝望着远天的某个方向。
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让易天一时不敢再向前半步。
申鹤?
对了,光顾着忙甘雨的事情,差些把这件事忘了。
今天荧她们去找了鸣霞浮生石,明天才会找齐另外几种材料,所以申鹤今晚在这里暂住也在意料当中。
不过为什么站在门口。
不会...是特意来堵自己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在易天脑海中不断放大,他现在在想要不要先变个身,万一等下申鹤一个没收力给自己戳死。
那可要再办一场送仙典仪了。
想到这,易天下意识想后退。
可谁知道,一道略微带着惊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并且逐渐靠近。
“诶!易天,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家?”
白毛飞行物提着一篮子清心之类的药材,因为腾不出手,干脆用小脚丫轻轻踹了踹易天的轮椅。
站在门前的仙子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得将目光投来,在和易天视线对视的那一刻,仿佛有火光擦出。
坏了!
该死的派蒙误我!!
“找到你了...登徒子。”
申鹤淡淡开口,饶是以易天大师级的心理精通,此刻也听不出对方语气当中的喜怒。
但估计心情不怎么好,因为对方已经拔枪了。
“护驾!有人要刺杀朕!”
......
“诶!我刚才是不是听到小易子的声音了?”
胡桃正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疑惑看向窗外,身后,渡姐正在为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堂主还真是对易大夫上心,我可什么都没有听到。”擦干后,渡姐开始为她梳理发丝,熟练地扎起双马尾。
“要我说,堂主你直接让易大夫入赘改姓胡算了。”
胡桃一听,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呲出小虎牙反驳道:“本、本堂主只是拿他当朋友!谁会对那个家伙有意思啊!”
“本堂主只是拿他当朋友~”渡姐故意拖长语调,阴阳怪气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胡桃的话,“得了吧堂主,这种话骗骗自己就得了,现在可不是堂主你拿易大夫当朋友,而是易大夫一直在拿堂主你当朋友。”
“就堂主你那点小心思,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渡姐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堂主你的事情,我和钟离先生真是操碎了心,都没让易大夫住自己租的房子,而是直接安排进了往生堂,堂主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胡桃沉默片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天空上那轮被云层遮住一半的明月,思绪回到两年前......
那也是一个冬天,当时的胡桃还未满十六岁,那段时间往生堂业绩惨淡,财政到了赤字的程度。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和钟离大手大脚花钱有关。
(开玩笑的,你钟离先生当时出门去找易天降临的原因了,所以那段时间不在家。)
为了让往生堂重新活起来,胡桃早早的就出门去发传单去了,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买一碑送一碑的广告。
但璃月港的人思想都很传统,除了老一辈的,大多人对生死之事颇为避讳。
不出所料的,胡桃一张传单都没有发出去。
直到傍晚,才有个醉鬼接下了往生堂的传单,他醉醺醺的将传单往脸上一贴,看着上面的字,又看了看胡桃。
“哦——原来,隔!你就是那个克死了爹妈的胡家丫头,大晚上的,不待在家,出来发这个,你是想让谁死啊?”
这些年来胡桃听过不少这样的恶语,她也算习惯了,也不准备和这个醉鬼计较,转身就要离开。
可谁料,后面的醉鬼依旧喋喋不休,他看胡桃是个小姑娘好欺负,就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特别烦人。
就在胡桃忍无可忍的时候。
那个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一个穿着宽大白衣的少年,眼睛上蒙着黑色绸缎,那时他的腿尚未伤残,手里提溜着一根盲杖,在地上敲敲打打,缓缓朝这边走来。
在胡桃身边稍微停留了一下后。
少年咧嘴一笑,啪的一声,将盲杖狠狠敲在了男人脑袋上。
那醉鬼随后倒头就睡。
胡桃瞪大眼睛,在确定周围没有千岩军后,给少年竖了个大拇指。
“这传单,能给我一份么?”少年向她伸出手。
胡桃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道:“你看得见?”
“看不见。”易天很直接的坦白,“而且我不仅看不见,还不识字。”
“那你要我的传单干什么?”
“给自己买一碑,然后再送自己一碑。”易天左摸摸右摸摸,但是没有找到摩拉。
他摊摊手,询问胡桃是否能先欠着,自己先把业务预定了,摩拉回头再给。
胡桃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当时的易天,因为她感觉这个人很奇怪,不像是好人的样子。
就在胡桃犹豫的时候,易天还以为对方不给赊账,当时眉毛就耷拉了下来,一脸沮丧,他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胡桃叫住了他,稚嫩的脸上蹙起可爱的眉头,“你为什么要帮我?和我扯上关系很麻烦的吧?”
她在璃月港的名声并不好,这点有目共睹。
毕竟一个天天在大街上拉住你,问你要不要给自己买一碑小姑娘,就跟在咒你死一样,就算小姑娘可爱,也令人喜欢不到哪去。
“为什么...”易天挑眉,故作沉思状,旋即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颜控,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当时的胡桃只当是对方在说笑逃避这个问题,不满的撇撇嘴,也没有追问。
“真是个奇怪的人...正常人不会给自己预定这种业务的吧?”
“可我又不是正常人。”易天耸耸肩,轻笑道,“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在不卜庐看到我了。”
“如果到那时你愿意的话,就请给我这个穷鬼预留一口棺材,摩拉的话...让那个时候的我给你。”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易天就离开了,随后天空飘起了雪花。
胡桃记得很清楚,那个冬天...很冷,但也没有那么冷就是了。
来年春天,在一次捕捉七七的偶然契机下,胡桃真的又在不卜庐遇到了易天。
可当时的易天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就是能够对外界做出反应,但是没办法主动交流的那种。
简单来说,像个失了魂的傻子。
胡桃问白术,那个床上的病人哪来的。
白术说是钟离先生送过来的,是个残废,腿瘸了眼也瞎了,内脏骨骼全破碎,脑子还有问题。
好像是撞到脑袋给自己撞傻了,现在处于一种失忆状态,而且体质也很差,估计是活不了多长时间,让胡桃做好准备。
那是胡桃第二次见到易天,却是易天第一次见到胡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