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右相心中郁闷,这尊大佛他赶也不是留也不是,还非要跟他聊聊,有什么可聊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过是一出卖美色,祸国殃民的异族祸水,周唯一时新鲜为色所迷罢了,只要他王传辛活着一天,这妖孽就别想祸害他们大周的江山!
“皇后殿下有何指教?”
心里虽有不满,可右相终究还是不敢跟错拉汝赤对着干,毕竟他可不觉得错拉汝赤一怒之下杀了他后会得到什么惩罚,说不定周唯还高兴他的好皇后为他除了个碍眼的老东西!
“说了闲聊,”错拉汝赤放下茶碗,抬眼看了这个倔强的小老头一眼,笑了笑问到,“王家世代为官,家风纯正,两袖清风,在大周可是出了名的。”
右相颇有些自傲的昂了昂下巴,心想:那是自然,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忧国忧民拳拳之心,岂是你一异族妖后能懂的?
“皇后殿下过誉了,这都是臣的本分。”
“哦?”错拉汝赤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盯着王传辛说,“既然是本分,那该是为陛下分忧才是,可您老人家……”
错拉汝赤但笑不语,那模样看的右相心里一哆嗦,听闻异族杀手都有些怪癖,莫非这皇后殿下喜欢杀人前先冲人家笑一笑?迷晕对方再下手,让人走的安心些?
“皇后殿下明鉴,臣忠心不二,绝无二心!”
“右相言重,我又没说什么,”错拉汝赤摆摆手将人扶起来,随口道,“你的忠心,陛下自然知道,他昨日还信誓旦旦告诉我,坊间谣传定然与你无关,还说你不是会使这种手段的人。”
那谣传本就与右相没什么关系,他甚至还去告诫了参与其中的人,劝他们莫要坏了陛下名声,否则那些谣言也不会昙花一现般来的快退的快。可他没想到的是,周唯竟然如此信任他,此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陛下当真如此相信臣?”
“自然,”错拉汝赤惊讶道,“陛下有何理由不信你?”
“臣谢陛下信任,定忠心不二,鞠躬尽瘁!”
错拉汝赤看他这样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周旻真是个神人,自己的暗卫又傻又天真,怎的大臣也一个个都傻得冒泡?这就是所谓傻人有傻福,他们周家偏爱如此单纯之人?想来也是,周唯一开始对他伪装的苏未闻就关怀备至,显然是很喜欢那种无辜又无害的……
“殿下,坊间传闻终究只是谣传,臣这就派人去处理,您和陛下切莫动怒……”
错拉汝赤正吃自己的醋吃得起劲儿,猛的听到这句话,便淡淡地说:“几日过去都无法遏止的谣言,右相又能有什么办法?”
右相猛的瞪大双眼,错愕的看着错拉汝赤浅浅勾着的嘴角,惊觉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这妖后分明是来给他灌迷魂汤套他话的!简直无耻!利用他的忠心铲除异己,简直可恶!他果然是个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定是来分裂自己与陛下的,简直不安好心!
“右相这是何表情?”
“殿下此番前来,陛下可知晓?”
“自然不知。”
看吧!右相在心里大喊:你背着陛下来离间我们君臣,到时候回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可怜我全家忠心耿耿,竟要因你一妖后亡族灭种!简直奇耻大辱!
“臣所知已经尽数上书陛下,绝无隐瞒,请殿下明鉴!”
错拉汝赤松了一口气,想:终于明白过来了,还不算太傻。
“右相既如此忠心,私下里一封封折子递着,怎的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错拉汝赤兜了个大圈子,终于在确定了右相的态度后坦白道,“是看不惯我,想借刀杀人?”
右相看着突然逼近的人不禁后退一步,那双浅色异瞳像鬼魅一般缠上来,右相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架势,极强的压迫感让他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可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怒道:“你想如何?陛下不会被你蛊惑一世,你休想祸害我大周江山!”
“哦?陛下被我蛊惑?”
这人虽贪生怕死可还算有气节,一心忠于周唯,不会见风使舵,还算有的救。
“若他真被我蛊惑,那你上的那些请旨废后的折子……”
“你!”右相顾不得君臣礼仪,指着错拉汝赤,胡须气的直发抖,“你竟还敢染指朝政!”
“那又如何?”错拉汝赤逼近右相,盯着他道,“我染指朝政,还背着陛下来你府上威胁你,没想到被你拿住了把柄,所以我不敢再兴风作浪。你将这话告诉你的那些个门生,让他们别再屁大的事都私下里上折子啰嗦,有什么不痛快的上朝时当面说,陛下还能砍了你们不成?”
这些人一个个大殿上不吱声,私下里一封连着一封折子,周唯不胜其烦,现在一看到折子就头疼,哪儿还有耐心安抚群臣,双方一直这么僵持不下哪儿行?总得需要一个人来破局。
“你……”右相有些不明白错拉汝赤的举动到底为何意,只是隐隐觉得,这妖后似乎也不是十恶不赦的祸水。
“按我说的做,”错拉汝赤浑身钻心的疼,已经快要忍到了极限,他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次叮嘱,“四方动荡刚刚平息不久,你若真为君为民,便想想如何组织下面人赈灾救灾,如何完善律法杜绝舞弊贪腐,如何恢复经济让大周繁荣昌盛,而不是盯着我吃几箪睡几时,懂了么?”
右相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不禁想:莫非真是我误会他了?
错拉汝赤看了眼玉清,玉清赶忙会意上前搀扶住他,两人迈步往门外走去,及至门口,错拉汝赤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忠心用错了地方,用错了方式,那才是真的给人添堵。”
说罢便动作干净利落地进了马车,就像他来的突然,离开的也非常突然,而一来一回间,却是将右相的思绪搅了个天翻地覆。
车内的错拉汝赤早已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狼狈地靠在窗边,右手死死按着胸口。玉清坐在一旁轻轻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有些心疼地说:“殿下这是何苦,大冷的天来这儿,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辩解什么?”错拉汝赤笑了笑说,“没必要,他明白就够了。”
玉清没想到这看起来冷心冷性的皇后殿下竟对陛下情深至此,可他也不只为那一人而活不是?
“噗——!”
错拉汝赤突然呕出一口鲜血,鲜红的颜色衬的他那张脸越发苍白。
“殿下!”玉清顿时慌了神,错拉汝赤身染寒毒她是知道的,可以前也没见他吐血啊!
“无事,”错拉汝赤擦去嘴角的血迹,心想幸好今日穿了黑色衣袍,叮嘱道,“别声张,记住了?”
马车很快到了凤辞宫门口,玉清正扶着病恹恹的人往寝宫走,便听到迎面传来一阵不悦地声音:“你去哪儿了?”
错拉汝赤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满脸不悦的人,强行扯起一抹笑说:“你来了,我有个好……”
可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直直往前倒去。
“阿鸢!”
周唯快走两步将人接住揽在怀里,接着打横抱起快步往寝殿走去,玉清也丝毫不敢耽误地往太医院跑。一时间整个凤辞宫的人都手忙脚乱,只有那个人事不省的人还挂着一抹微笑,丝毫不知别人的慌乱与忧心。
似乎是过了很久,错拉汝赤疲惫的睁开眼发现天都黑了,他看向握着他的手守在一旁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或许一直病着也不错,这样周唯就能一直陪着自己,寸步不离。
“你醒了,身上还疼吗?”周唯用棉被给他裹得严严实实,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可算是退烧了。”
“我没事,挺好的,”错拉汝赤回握着周唯的手,轻轻捏了捏说,“你陪我躺一下嘛,好不好?”
周唯上床将人搂在怀里,握着对方冰凉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一边给他暖着一边问:“去做什么了?我从晌午等你到现在。”
“右相府,去演了一出苦肉计,”错拉汝赤拍拍周唯的胸口,轻声道,“右相愚忠倒也不是件坏事,今后他不会再乱上折子给你添堵,你就给他个面子,朝堂之上不要训斥他,君臣和睦一些,如何?”
“你……”周唯大惊,“就是为了此事?”
错拉汝赤笑了笑,艰难的将身子挪过去,贴着周唯的胸口说:“对啊,王传辛祖上曾是帝师,他门生无数,遍布各个行当,你想肃清朝野变革旧制必然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周唯怔怔地看着怀中人疲惫又憔悴的侧脸,自己分明是想让他享福,怎的他倒是过得比从前在王府中还辛苦?
“好,我答应你。”
错拉汝赤闻言会心一笑,将脑袋埋在周唯胸前沉沉的睡过去,嘴里却不忘嘟囔道:“多谢……”
周唯摸着他怎么都捂不热的躯体,心疼的亲了亲他的额角,柔声道:“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啊。”
第二日早朝右相面色凝重,但一反常态地没再揪着祖宗礼法跟周唯掰扯,周唯见状便也没再计较,末了还强迫自己加上一句:“辛苦诸位爱卿了。”
右相突然生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慨,差点泪洒当场,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表忠心,就见一太监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跟周唯说了什么。只见周唯脸色突变,丢下一句“退朝”便匆匆离开大殿,留一众大臣在那儿面面相觑,各个眼中都透着茫然。
很快就有下人打听到了消息——皇后殿下旧伤复发,现已病入膏肓,只怕时日无多,陛下气的发落了主治太医,可终究无济于事,那寒毒无药可解,只怕是日子熬够了人也就到头了。
众人议论纷纷,右相却兀自出着神,默默道:“寒毒……”
中此毒者畏寒,毒发时更是浑身刺痛难忍,可他昨日还在雪中站了那么久,又跟自己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末了还不忘叮嘱自己忠心莫用错了地方……
右相恍然大悟似的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苦肉计……甚好……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