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内,寒气弥漫。
蓝浅冰强行压制着体内翻涌的灵力,玄冰髓的炼化过程被青幽夜的打扰中断,此刻正处在极其危险的边缘。
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晶。
绿酒红的情况更糟。
她拄着剑勉强站立,内伤让她每一次运功都如同刀割。
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个悠闲得与周遭危机格格不入的灰衣散修。
“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因伤势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好似对方下一刻再不认真回答,她就要拼命一般。
“别再说什么路过的鬼话。能吓退青幽夜,你的修为至少是合体期,这等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救我们两次。”
赵心尘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颗瓜子嗑完,拍了拍手,这才转过身,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些许。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觉得,黑魔殿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突兀的问题让绿酒红一愣,随即怒火涌上心头:“赵心尘那个魔头?冷酷无情,是个该死千万遍的畜生!”
“哦?”赵心尘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他为何留你们性命数百年?以他的实力,杀你们易如反掌。”
“他是为了折辱我们!”绿酒红咬牙,“将我们囚禁在身边,看我们痛苦挣扎,以此取乐!”
“取乐?”赵心尘轻轻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着几个时时刻刻想杀自己的人,几百年如一日地在自己面前演戏,这乐趣,未免也太特别了些。”
“囚禁,腿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随时都可以走啊!”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绿酒红紧握的剑,又看向勉强维持修炼的蓝浅冰,语气平静得可怕:“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留你们性命,只是因为他懒得杀?”
“荒谬!”绿酒红厉声反驳,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动摇。
是啊,以赵心尘的手段,若真想折辱她们,有的是更残酷的方法,何必让她们在黑魔殿相对安稳地度过数百年?
“更荒谬的是,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却连仇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
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绿酒红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个她不敢想、不愿想的可能性,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蓝浅冰也猛地睁开双眼,体内灵力一阵紊乱,险些失控。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看似普通的灰衣身影,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赵心尘——不,此刻他缓缓站直了身体。虽然依旧是那副普通容貌,但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死的漠然,一种无需刻意彰显、却足以让周围空间凝滞的无形威压。
他不再掩饰。
“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仔细看看,我是谁。”
不再需要任何伪装,不需要恢复真容。
当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褪去,那双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那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是你……”
绿酒红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冰面上。
她不是认出了他的容貌,而是认出了这独一无二的、属于魔尊赵心尘的本质。
那双眼睛,毋庸置疑。
是他!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们处心积虑想要复仇的对象,竟然一直在她们身边,甚至几次三番救了她们的命?
这简直比最荒诞的戏文还要可笑,可笑到令人绝望。
“为什么……”蓝浅冰的声音干涩,她努力维持着冷静,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为什么要这样做?戏弄我们,很有趣吗?”
“戏弄?”赵心尘摇了摇头,他走到冰洞中央,随意地靠在一块寒冰上,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若真想戏弄,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何必浪费力气救你们?”
他看向两人,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我只是想看看,被仇恨支撑了数百年的人,当她们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被动摇时,会是什么反应。”
“你……你想动摇什么?”绿酒红下意识地问。
“动摇你们那看似坚定,实则空洞的仇恨。”
赵心尘语气平淡,侃侃而谈。
“你们的师尊,那个老鬼,当年为了炼制万魂幡达到顶级,屠戮了十七座凡人城池,千万生灵化作怨魂,后来更是为了成仙方法,与天魔族合作,杀了无数生灵,我杀他,算不上是替天行道,只不过是因为他挡了我的路。”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骤变的两人:“他收你们为徒,传授你们功法,是真的爱才?还是看中了你们特殊的灵根体质,准备将你们养到一定程度,作为他修炼邪功的绝佳材料?”
“你胡说!”绿酒红尖叫起来,但眼神却充满了慌乱。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涌入脑海,师尊偶尔看向她们时那贪婪而冰冷的目光,那些功效奇特却隐隐透着邪气的灵药。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
赵心尘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你们恨我,不过是因为我毁了你们原本的生活,杀了那个给你们虚假希望的靠山,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若非我出手,你们的下场,会比现在好多少?”
洞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心尘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她们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几百年的恨意,原来可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她们视为再生父母的师尊,可能从一开始就把她们当作随时可以牺牲的祭品?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都更加痛苦。
看着陷入巨大混乱和痛苦的两人,赵心尘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仇恨是很沉重的力量,它能支撑人活下去,也能把人拖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洞窟中回荡。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
“第一,如果你们觉得,无论真相如何,都必须杀了我才算完结。那么,动手吧!用我的命,了结这段恩怨。”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绿酒红和蓝浅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过他随即又说道:“但是我敢确定,你们一动手,你们绝无半分胜算,你们只有死。”
二人随后惊骇的看着对方。
赵心尘迎上她们的目光,眼神深邃,“不过还有第二个选择,放下过去。不是让你们原谅我,我与你们之间,本就谈不上谁原谅谁。而是放下那份被刻意灌输、或许并不完全属于你们自己的仇恨。”
他指了指她们,又指了指洞外那广阔而未知的秘境天地:“你们还年轻,天赋不凡。这天地很大,除了杀赵心尘,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你们的人生,难道只能为了一段可能虚假的过去而活?”
他站直身体,最后说道:“秘境结束后,你们可以离开黑魔山,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是继续被仇恨束缚,还是走出去,为自己活一次,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应,身形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冰洞内,只剩下呆立当场的绿酒红和蓝浅冰,以及那悬而未决、沉重无比的抉择。
秘境之外
高台之上,李虹天负手而立,金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秘境壁垒,看到了其中的波澜起伏。
彩蝶悄然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少主,秘境核心区域的灵魂波动异常强烈,似乎有超越化神层次的力量介入,但很快又平息了。
“监察法阵依旧无法完全窥视。”
李虹天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不必再探了。”
他淡淡道,“是他进去了。”
彩蝶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虽然不懂少主嘴里的他是谁,不过无条件的信赖少主就是了。
李虹天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小会儿,希望自己的这位兄弟,千万别把事给闹大了。
不然,到时候可就有点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