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刚姚奕泽没有点头同意的话,冯昱浛是不会跟着他们下来的,他会选择留下来,因为这个时候他要陪在弟弟身边,弟弟需要他。
就算下来了,也不会说太多。
一下来陈时雅就问:“三哥,他到底是怎么了啊。”
冯昱浛叹口气:“算了,这次一次性说完吧,我不想看到小泽这么累了,既然你们知道了,说不定以后能多几个让他能放松下来的人。”
大家面面相觑。
“你说吧。”李晓瑜说。
冯昱浛直接语出惊人:“他的父母,离婚了。”秦安涛倒吸一口气:“好家伙开场就爆料。”
冯昱浛摇头:“小泽后面就跟着叔叔生活,他一直很想叔叔阿姨复婚,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想办法。”
可是没用。
姚奕泽想过很多办法,给妈妈写信、拉着父母一起打视频电话、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饭等等,可是都没用。两人到一块好不了多久又吵起来了。
刚开始那会儿姚奕泽还小,才9岁,他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懂,他也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因为他的父母离婚。
爸爸妈妈分开,妈妈走了,他只知道妈妈不要他了,只觉得害怕,那会儿他除了哭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
他才9岁啊,9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能做什么呢?
他哭着跟爸爸说要妈妈回来,爸爸说妈妈是出去住一段时间,不会不要他。所以他一直在等妈妈回家,就这样一直等了5年。
10岁前他真的很喜欢哭,不,其实他并不喜欢,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什么呢?10岁生日那天他许愿,希望妈妈回家。那天妈妈也确实回家了,爸爸妈妈之间关系可好了,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得这么开心。他高兴的不得了,以为愿望实现了,可是第二天醒来,妈妈又不见了。
那天他没有哭,爸爸不在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天。
原来妈妈只是回来陪他过个生日,也因为是生日,所以爸爸妈妈难得没有吵架。
从那天开始,他就像忘记了这事一样,几乎就没有哭过。他每天都笑嘻嘻的,喜欢逗别人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突然就像遇上开心事了一样天天乐呵呵的,身边的大人看他突然这样一反常态都免不了有点担心。大家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却矢口否认,笑着说说自己很开心啊。
“当时我看他那样我问他是不是阿姨回来了,他说没有,”冯昱浛轻声说,“他只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冯昱浛顿了一下,把当初姚奕泽说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我只是觉得,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要笑才好啊。”
大家一瞬间愣住了。
冯昱浛苦笑:“小泽说,他想让每个人都能天天开心,就是因为他知道哭的时候有多难受,所以他希望能给别人带去快乐和笑声。”
“他说如果他天天哭的话,大家看到了就不会开心了,所以他要笑,他知道伤心和难过有多不好受,所以他不希望大家不高兴不开心……”
小时候姚奕泽特别喜欢在别人面前唱“你笑起来真好看”这句话,现在长大了虽然不唱这句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变过。
大家沉默着。
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奕泽每天都笑嘻嘻的,一直在做大家的开心果,用尽各种办法逗大家笑,搞怪、讲笑话、“犯贱”等等,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想把快乐带给每一个人。
活跃气氛暖场子的是他,每天活蹦乱跳的是他,给大家讲笑话表演各种各样东西的是他,日常“犯贱”的是他……
让大家感到快乐的也是他,队里的开心果还是他。
秦安涛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赶紧问:“哥,他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喜欢特利迦?”玉雪彤闻言一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特利迦是一个特摄角色,而且还是一个挺有名的系列里的角色。单说“特利迦”这三个字可能不太好理解,但是如果把他完整的名字——特利迦奥特曼——说出来可能就不一样了。
秦安涛是个奥迷,非常喜欢奥特曼,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大家早都知道了,他非常喜欢跟大家分享奥特曼的事,有一次他提到了特利迦,提到了他的人间体真中剑悟的外号,叫“斯麦路超人”。所谓的“斯麦路”,其实就是用日语读英语smile的这个字谐音,真中剑悟的口头禅叫“smile smile”,也就是“微笑吧微笑吧”。
至于他为什么每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则跟他所希望的未来有关。
当时姚奕泽听秦安涛说“斯麦鲁超人一天到晚的说微笑吧微笑吧,说要让所有人绽放笑容”一下来了兴趣,一直在问特利迦的事,秦安涛当时没当回事,所以后来得知姚奕泽开始看《特利迦奥特曼》的时候他还有些吃惊:“不是吧姚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这部剧拍得不行啊?你居然跑去看了?你看的下去啊?”姚奕泽不以为意:“哦,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就是喜欢特利迦,就喜欢剑悟,你管嘞。”
“没跟我说过,”冯昱浛说,“我跟他一起看过一两集,大概猜的出来,你不也该猜的出来嘛。”秦安涛点点头。玉雪彤说:“我想我大概也猜出来了。”她也挺喜欢看奥特曼,虽然看过的不多,但特利迦是看过的。
李晓瑜陈时雅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什么和什么啊,不是三位,咱说清楚行不?
于是秦安涛解释了一遍:“可能就是因为他和剑悟很像吧。”
“啧,”陈时雅懊恼,“回去我就恶补特利迦。”李晓瑜捶玉雪彤:“你给我补习。”玉雪彤点头。
李晓瑜说:“那今天……”冯昱浛无奈摇头:“今天阿姨是第一次来看他,却让他离开,对他来说当然是不小的打击。”他叹口气:“压抑那么久,当然会绷不住。”
陈时雅沉默了,还未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她,玉雪彤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她的事也可以说是大概解决了点,在玉雪彤的劝说下她还是选择告诉了队长。周顾飞安慰她让她放心,绝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开的,同时立刻与她父母那边沟通,她父母却表示没有说过这种话,说她们很支持陈时雅的。陈时雅当时得知了直接笑了出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周顾飞也没说什么,所以这件事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陈时雅还没走出来,这一句话又给她踹回去了。
但真要说的话她其实是羡慕姚奕泽的,至少他妈妈是担心他的安危,而她却是……
“虽然阿姨这么跟他说,但是他肯定不会走吧,”陈时雅说,就像她的选择一样,“队长现在也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走。”虽然她不知道队长是怎么跟他说的,但是估计也跟自己差不多。
那天周顾飞拍她的肩,温柔但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你放心,你父母那我去说,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就像他一直说的那样:“我的人,我会护住他们一辈子。”
冯昱浛说:“其实说实话,我一开始不知道这只是阿姨自己的意思还是她和叔叔的意思,我今天也跟他说让他问一下叔叔,但是他说叔叔不是这么想的,叔叔还是支持他的。”
李晓瑜一愣:“所以阿姨没有跟叔叔讨论过就自己过来找他了?”她看看玉雪彤:“我还以为他们商量过的。”冯昱浛点头,他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的。
冯昱浛无奈:“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也不好去跟叔叔阿姨说,毕竟父母担心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呢。”陈时雅马上说:“但是奕泽想留下来也没有错。”
“是啊,双方都没错,”李晓瑜说,“很多时候只是两边人立场不同而已。”
秦安涛说:“我们能做的只有安慰他,他不想走,那就支持他。”陈时雅立刻表示同意,她可太能理解这种感受了。
李晓瑜说:“真要说的话也走不了啊,退伍,哪能动不动就退伍。”玉雪彤点头,看一眼陈时雅,带着安慰的意味: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走不了,奕泽也是。
观众席上,姚奕泽大概冷静下来了,和路彦平一起坐着,两人沉默了好久,一直到路彦平觉得他可以静下心来交流了才问他。
“小姚,你为什么当兵?”
姚奕泽笑着说:“当兵不是很多人的梦想吗?当然也是我的。”明明才刚冷静下来,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就又露出了笑容,只不过,看着很勉强。
路彦平淡淡地说:“不想笑就别笑了,没有人要求你要一直笑着,也没有人要求你不准哭,遵从你的本能就好。”姚奕泽呆呆地看着他,路彦平又说:“勉强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样啊,姚奕泽苦笑,不好看的话那就算了吧,难看的笑别人看了也不开心。
姚奕泽收起那抹苦笑,面无表情地问:“那……路哥,你是为什么当兵?”
路彦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嘴唇绷成一条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了赢。”
姚奕泽一愣:“为了赢?”
路彦平轻轻点头,说:“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哥哥,叫路鑫诚。从小到大我父母都很喜欢拿我们两个做比较,不过路鑫诚也确实比我优秀,他各方面都比我优秀一些,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父母比较偏心他。”
姚奕泽一愣,一直以来他所知道的都是父母偏心小的,偏心大的还是第一次知道。
“路鑫诚喜欢的我父母都会满足他,比如他想学游泳他们就给他报班,而我想学羽毛球他们却说学那玩意有什么用。我哥他,一开始对我还是不错的,可后来,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吧,他只会打压嘲讽我。”
“记得有一次周末,学校有个比赛,我们都去,但我父母跟我说当天有事,当天他们也确实带我出去了,没带他,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去参加比赛了。”
路彦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更平淡些,轻描淡写得就像他只是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样。但其实,他永远忘不了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时的心情,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无力,绝望,不甘,痛苦……
“经历过太多之后我就发誓我要变强,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输,我一定要强过他,至少我要有自保的能力,我要有自己的底牌,因为那时我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我自己联系我身边的同学朋友,自己悄悄去学了散打,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那种拳脚相向的情况但是多做点防范总是没错的。”
其实路彦平说得很简略了。他父母对于路鑫诚不是一般的偏心那么简单,对他可谓是溺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对路彦平,好像只觉得管他衣食住行和上学之类的就行了。
路鑫诚后面对他也不怎么样,与其说把路彦平当弟弟,不如说当成一个对手,一个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人。
他可以随意霸占他的东西,可以随意毁坏他的东西,也可以以“哥哥”的身份对他进行“教育”。
路彦平的一切他都要拥有,如果他自己无法拥有,那么就去抢路彦平的,抢不过来就毁了。
路彦平有的他必须有,他没有的路彦平也不许有。
路彦平嘴上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那种拳脚相向的情况,其实早就出现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路彦平对他们的亲情越来越淡,反倒是仇恨越来越深。
他发誓无论如何他要变强,要让曾经把他踩在脚下的所谓的那三个亲人付出代价。
因为他们,他失去了太多。
“后来他们对我的打压越来越多,我发誓不管是什么方面我都要超过他,我要证明自己,他们只要说我哥哪比我强我就拼哪里。长大后他说要去当兵,我父母又去给他找人找朋友,所以我也报名了。”
一来为了自己的梦想,二来为了赢路鑫诚,三来为了逃离那个所谓的家。
但即便如此他也遭到了阻碍,他父母知道后警告他不准去,路鑫诚也一样。
“你想去当兵?你想什么呢!就你这样的你还想去当兵?去了人家看得上你啊,你哥去,你不准去,你得给我们养老……”
“你要是去了,以后你就别回这个家!”
“路彦平别费劲了,你觉得你配去当兵吗?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吧。”
路彦平怎么会听,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他了。先不说当兵是他的梦想,就单说这是路鑫诚想要的,他就必须赢过他。
“当然了,就像你说的,当兵是很多人的梦想,能保家卫国,所以我想赢他只是一部分原因,我也没有那么肤浅。”
姚奕泽很想说,不路哥,这并不肤浅。
姚奕泽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哥哥呢?”其实他有些犹豫是称呼他为“你哥哥”还是直呼其名,因为从头到尾路彦平几乎都是直呼其名,没把他叫哥,可以看出他对他哥是什么感觉和态度了。
路彦平冷笑:“他?呵。”顿了一下他说:“至少在这方面,我赢了。”
入伍之前路彦平只知道没命地让自己变强,他顾不上别的。
因为他要自保。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为了超过路鑫诚,那么后面就不止如此了。
他知道,那三个人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哥,那你现在跟他们……”
路彦平笑了,他说:“如果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杀了他们,你会信吗。”姚奕泽一愣,笑了:“我信。”
路彦平皱眉,正想说点什么,姚奕泽又说:“但我也知道,哥你不会这么做的。”他很随意地说:“路哥那么好,跟他们才不一样,我哥才不是那种人呢。”
路彦平也笑了:“那你怕我吗。”
姚奕泽脱口而出:“不会。”
两人又没有说话了。
其实路彦平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其实姚奕泽知道,他哥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擅长表达而已,路哥明明是铁汉柔情啊。他对大家真的很好,只是有点嘴硬罢了,对他们好也不承认。
真正爱他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幸他们感受得出来,都心知肚明。
虽然路哥小时候并没有感受过太多哥哥的爱,但他现在依旧是个很好的哥哥。
或许就是因为小时候他哥哥对他不好,所以现在他当了哥哥才这么努力地保护和照顾他的弟弟妹妹吧。
过了一会儿,路彦平说:“小泽,不管你做一件事是为什么,遵从你内心的选择和决定,只有你自己,才配选择你的一切。”
“在你怀疑自己没有靠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你身后会永远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叫路彦平。”
姚奕泽郑重地点头,说:“路哥,现在你有六个在意你的弟弟妹妹。”
“奕泽。”
循声看去,其他几人回来了,姚奕泽笑问:“秘密会议开完了?”大家点头,只有陈时雅认真地看他好一会儿:“哎。”
“干嘛?”
“你刚刚的笑,”她看着他的眼睛,“是真心的吧?”
少年再次露出了笑容:“废话,如假包换。”
陈时雅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她也笑了:“你这要是假的我可不收,我只要那个真笑的姚奕泽,不要姚奕泽的假笑。”
秦安涛上去搂住他:“加一,没人能比我更了解我爹。”姚奕泽被逗笑了,做出欣慰的样子:“为父甚是欣慰啊,我儿终于认清现实了,终于愿意承认你我的关系了。”
李晓瑜上去拥抱他:“以后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勉强,想哭就哭,你怎样都是我们的开心果啊。”
陈时雅举手:“有意见,他是开心果,我呢?”
姚奕泽挑眉:“老妹儿,别跟哥争了,你那不是开心果你那就是个笑话。”陈时雅脸色一沉:“给你脸了死姚泽。”
姚奕泽嬉皮笑脸:“啊是嘛,那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陈时雅可怜巴巴地看李晓瑜:“姐~”姚奕泽直接拉过李晓瑜和冯昱浛,笑得实在欠揍:“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瑜姐和三哥都站我这边呢。”
“……”陈时雅毫不犹豫地扭头一步到玉雪彤身边,“姐你看他~”玉雪彤微笑,摸摸她的头。
“好了我的活爹,”秦安涛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提起姚奕泽的嘴角,“这会轮到我给你说了,微笑吧微笑吧。”
玉雪彤轻笑,看着李晓瑜:“你不用美文诵读的口号说一句?”
“昂?”反应过来后李晓瑜哭笑不得,“雪宝你够了真的,这不兴说啊。”玉雪彤笑而不语。
……
当晚,姚奕泽躺在床上,扭头看着已经熟睡的路彦平,在心里说:
其实路哥,不光你,我有很多后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