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腊肠的香气漫满整个木屋时,纪染沉正靠在客厅的藤椅上,看着房昀舒蹲在窗边,认真地给那盆天竺葵浇水。
灯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发梢染成了浅金色,连带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纪染沉!腊肠好像好了!”
房昀舒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思绪,转头时眼睛亮闪闪的,像藏了两颗小太阳,“我刚才闻着香味,都快流口水了!”
纪染沉回过神,顺着他的话调侃:“这么急?不怕烫到舌头?”
“不怕!”
房昀舒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刚才想了想,这里有花有菜,还有你做的好吃的,比之前开心多了。”
他顿了顿,“刚才居然都没想起宫翊修,脑子也清醒多了,不像之前总昏昏沉沉的。”
纪染沉听到“宫翊修”的名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他站起身,任由房昀舒拉着自己往厨房走,“那就好。以后在这里,不用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专心吃好吃的、看好看的就行。”
房昀舒用力点头,他没注意到,纪染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腊肠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时,房昀舒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吃到糖的小猫,叽叽喳喳地说着“好吃”。
纪染沉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筷子,刚才听到“宫翊修”三个字时,心底那根藏了多年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其实有点恨宫翊修。
恨他当年找到自己时的狠戾,恨他把父亲的罪孽全算在自己头上,恨他逼得自己住进精神病院,连母亲最后一点生路都被掐断。
那些年被羞辱、被殴打的画面,像冰冷的潮水,总在深夜将他淹没,让他一次次想结束这糟糕的人生——就像今晚原本计划的那样。
可他又恨不起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宫翊修也是受害者。那个被父亲毒杀的豪门独生女,是宫翊修的母亲。
那个被扔到野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孩子,是宫翊修自己。
父亲造的孽,最终却让两个无辜的人互相折磨,他恨宫翊修的报复,却也懂他心底的恨。
“纪染沉,你怎么不吃呀?”
房昀舒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只见小孩夹了一块腊肠递到他嘴边,“是不是不好吃?可是我觉得超好吃的!”
纪染沉回过神,张口接住腊肠,温热的肉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压下了心底的涩意。
他看着房昀舒毫无防备的笑脸,忽然觉得,或许恨不恨都不重要了。
他抬手揉了揉房昀舒的头发,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好吃,就是在想事情。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房昀舒听话地点头,又埋头吃了起来。
阳光格外暖,房昀舒跟着纪染沉在院子里散步,目光忽然被木屋窗台边的小摆件吸引。
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装着彩色的细沙,轻轻一动,沙粒就顺着玻璃壁缓缓流转。
他快步跑过去,踮着脚凑到窗台前,手指轻轻碰了碰玻璃球的表面,眼里满是好奇
“纪染沉,你看那是什么呀?里面的彩色小球一直在转,好漂亮!”
纪染沉慢悠悠地跟过来,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个玻璃球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怀念。
那是外公生前给他买的玩具,小时候他总拿着它坐在门槛上,看里面的彩沙转来转去,能看一下午。
他收回思绪,语气还是惯有的慵懒,带着点漫不经心:“不知道,外公留下的旧东西。”
见房昀舒还盯着玻璃球,他又补充了一句,“喜欢就拿去吧,送你了。”
“真的吗?”
房昀舒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喜,生怕自己听错了,“可以送给我吗?”
纪染沉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抬手把玻璃球从窗台上拿下来,递到他面前。
“嗯,送你了。以后你要是觉得闷,就看看它,彩沙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房昀舒接过玻璃球,双手捧着,轻轻晃了晃——彩色的细沙顺着球壁缓缓落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细碎的光。
他抬头看向纪染沉,眼底满是笑意:“谢谢你,纪染沉!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纪染沉心里忽然觉得,把这个旧玩具送给房昀舒,或许是最好的归宿。比起被自己放在窗台落灰,倒不如让它陪着这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