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万道仙城却早已被无数道则霞光所笼罩。
夏尘自静修中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似有混沌开辟、宇宙生灭的异象一闪而逝。体内那方真实诸天在炼化了黑山老祖的道果与本源后,反馈出的能量愈发精纯浩瀚,推动着他的根基向更深层次沉淀。金仙极境的修为壁垒,在一次次太乙级资粮的浇灌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第四份了……”他心神沉入体内宇宙,能清晰地感受到世界的边界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星辰轨迹愈发玄妙,法则结构趋于复杂。距离二十之数,还差十六份资粮。
心念一动,强横无匹的神念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瞬间覆盖了小半个万道仙城。无数修士的气息、交谈、甚至是细微的情绪波动,都如掌上观纹般映照于心。
很快,他再次锁定了那道阴冷、粘稠,带着浓郁血腥与怨魂哀嚎气息的目标——血煞尊者。
与黑山老祖那近乎肆无忌惮的霸道不同,血煞尊者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他大多时间停留在幽冥血海于仙城内设立的临时驻地,偶尔外出,身边也总是跟着一两名同属幽冥血海的金仙级弟子,或是几名气息诡谲、显然是附庸势力的修士。他们行动路线多变,极少在固定区域长时间停留,且血煞尊者自身气机收敛得极好,若非夏尘神念本质极高,几乎难以捕捉其确切动向。
“幽冥血海……睚眦必报,内部竞争残酷。此獠功法邪恶,专精杀戮与血气大道,保命遁术想必不凡。”夏尘冷静分析着猎杀此人的难点,“强行袭杀,动静太大,容易引来幽冥血海的疯狂报复,虽不惧,却会干扰后续猎杀计划与盛会参与。需创造机会,让其‘合理’地落单,并一击必杀,断绝其所有传讯与遁走可能。”
他的目光扫过识海中其他几个被标记的气息。金乌族的赤阳尊者依旧被一群族老簇拥,气息灼热暴烈,在仙城核心区域活动,难以下手。其他几个备选的太乙散修,要么行踪飘忽,要么此刻正与某些大势力接触。
“血煞,优先级最高。”夏尘做出决断。此獠功法偏向阴邪,其道果对混沌大道的补充或许不如力量属性的黑山老祖,但作为资粮推动宇宙演化却绰绰有余,且其落单的可能性经过设计后,远高于身处大势力中心的赤阳尊者。
如何引蛇出洞?
夏尘心思电转,瞬间掠过数个方案。血煞尊者修炼《血海冥河诀》,需吞噬大量生灵精血与纯净魂能,尤其对至阳至刚、能中和其功法戾气、纯化血核的宝物渴望至极。同时,对于能提升神魂本质、壮大怨魂力量的奇物,也绝不会放过。
他指尖在储物法宝上轻轻一点,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赤金、表面天然生有太阳纹路的晶石出现在掌心。此物名为【大日焚天金】,乃是他之前扫荡某个不开眼的金仙老巢所得,蕴含精纯无比的太阳真火本源,对邪祟功法有极强的克制与净化之效。对于血煞尊者而言,此物既是剧毒,若能炼化,亦是提升功力的无上妙品,诱惑力极大。
另一件,则是一团被混沌气包裹、不断变幻形态的朦胧光球——【万灵净魂髓】。这是炼化蚀魂老祖时,从其本源中剥离出的最精纯部分,去芜存菁,对魂修而言是无上至宝,对血煞尊者滋养其操控的万千怨魂,亦有奇效。
“双管齐下,不信你不动心。”夏尘眼神漠然。他并未直接联系血煞,那太过突兀。神念微动,锁定了仙城内一个专门从事灰色交易、信誉尚可的地下情报组织“暗影阁”的一名高级执事。
下一刻,一道蕴含着混沌气息、模糊了来源的神念信息,直接传入那名正在处理事务的暗影阁执事脑中。信息内容很简单:有两件奇物急售,一件至阳克邪,一件滋养神魂,点名只换幽冥血海独有的“血海魂晶”或等价之物,交易地点需隐蔽,卖家身份保密。
同时,夏尘刻意让这两件宝物的微弱气息,透过神念传递,惊鸿一瞥地掠过血煞尊者所在区域。他做得极为隐蔽,仿佛只是宝物自然散逸的气机被血煞尊者敏锐感知到。
果然,幽冥血海驻地内,正闭目炼化一道生魂的血煞尊者猛地睁开双眼,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与贪婪。
“好精纯的太阳真火本源!还有那魂髓……竟如此纯净!”他心念急转,“是谁?竟敢在仙城出售此等对我幽冥血海功法既有大害亦有大益之物?点名要换血海魂晶……”
他生性多疑,第一时间怀疑是陷阱。但那股至阳之气对他体内因杀戮过甚而产生的血核戾气有着本能的吸引,那净魂髓更是他培养几头主魂的关键所需。而且,对方要求交易血海魂晶,此物虽珍贵,但在幽冥血海内部也算不上最顶级的秘宝,逻辑上说得通。
“去,查查暗影阁最近是否接了类似的委托。”血煞尊者对身旁一名弟子冷声吩咐。他决定先按兵不动,通过中间人探探虚实。
夏尘通过神念感知到血煞尊者那一瞬间剧烈波动的贪念与随之而来的谨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鱼儿已经闻到了饵料的腥味,剩下的就是耐心和更精妙的布局了。
就在这时,万法道台中央,浩荡的仙音再次响彻天地。
仙庭特使文渊的身影出现在道台上空,周身缭绕着祥瑞紫气,声音平和却传遍每个角落:“万道论法首日已毕,诸位道友风采卓然,道韵交锋,启人深思。然,大道无穷,机缘不止。今日,万道盛会第二核心环节——‘万法赐福’,正式开启!”
话音落下,整个万法道台轰然震动。无数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自道台基石上亮起,勾连天地法则。天空之中,风云汇聚,道则显化,竟有点点晶莹的光雨开始洒落。那光雨并非真正的雨水,而是由无数细微大道碎片、法则感悟凝聚而成的赐福之光!
同时,在道台四周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数十个大小不一、闪烁着不同光泽的门户。有的门户内雷霆万钧,有的冰封万里,有的生机勃勃,有的死寂归墟……每一个门户,都通往一处临时衍化出的特殊感悟空间,对应着不同的大道属性。
“万法赐福,持续三日。诸位可于此地吸纳‘大道光雨’,亦可择一门而入,深入感悟对应法则。光雨洗礼,淬炼道基,提升悟性;门户之内,机缘与风险并存,或得先贤感悟,或遇大道磨砺,全凭自身造化。然,需谨记,赐福虽好,亦不可贪多,需量力而行,否则道基受损,反噬自身!”文渊的声音带着肃穆,提醒着所有参与者。
刹那间,整个万道仙城沸腾了。无数修士或盘膝而坐,全力运转功法,牵引吸收那漫天光雨;或目光灼热地看向那些门户,权衡利弊后,化作流光冲入其中。
大道光雨落在身上,夏尘立刻感受到丝丝缕缕清凉精纯的道韵试图融入己身。这些道韵碎片对于寻常金仙、乃至太乙金仙都颇有裨益,能夯实基础,触类旁通。但对他而言,他身负混沌大道,体内自衍诸天,这些零散的外界道则,除非是极其特殊或完整的,否则作用有限。
他心念一动,周身毛孔仿佛化为无数微小的混沌漩涡,并非被动吸收,而是主动筛选、吞噬着光雨中蕴含的与混沌、时空、力量、归墟等属性相近的法则碎片。其余大部分光雨,则被他无视。即便如此,那海量光雨中筛选出的精华,依旧让他体内宇宙的法则结构微微闪亮,获得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补充。
他的主要注意力,始终分出一大半,牢牢锁定着血煞尊者。
只见血煞尊者在赐福开始后,并未第一时间去吸收光雨或进入门户,而是依旧停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暗影阁的调查结果。他那双猩红的眸子,不时扫过漫天光雨和那些门户,尤其是在一个散发着浓郁血气与死寂之意的暗红色门户上停留了片刻。
“果然,他对‘血狱修罗道’的门户有兴趣。”夏尘心中明了。那处门户对应的显然是杀戮、血气类的大道空间,对血煞尊者而言是绝佳的感悟与力量提升之地。
同时,夏尘也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隐晦地从自己身上扫过。有来自金乌族方向的,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忌惮;有来自紫霄天宗残余人员的,怨毒却不敢直视;甚至还有一道来自仙庭高层观礼台,带着审视与探究,似乎是文渊身边另一位未曾见过的太乙尊者。
夏尘浑不在意,这些宵小之辈,若敢伸手,碾碎便是。
这时,文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夏尘不远处,传音道:“夏天尊,看来对这万法赐福兴致不高?”
夏尘淡淡回应:“大道万千,吾取一瓢饮足矣。”
文渊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天尊自有道理。不过,此次赐福,有几处门户颇为特殊,据说连接着某些上古遗迹的碎片空间,机缘或许超出预料。比如那‘混元初辟’之门,以及‘寂灭归无’之门。”他指了指两个看起来并不起眼,一个灰蒙蒙仿佛天地未开,一个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户。
“此外,”文渊语气微顿,声音更低,“仙庭已察觉到近期有太乙修士于仙城外围莫名失踪,虽无证据,但高层已略有关注,天尊行事,还望……更加缜密。”他这话说得含蓄,但提醒之意明显。
夏尘目光一闪,看了文渊一眼:“多谢告知。”仙庭的关注在他预料之中,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便无妨。文渊主动透露这些,既是示好,也未尝没有一丝警告与约束的意味。
文渊拱拱手,不再多言,身影淡化消失。
此刻,血煞尊者似乎得到了暗影阁的回复,确认了确有匿名委托出售那两件宝物。他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贪婪还是压过了谨慎。他对着身旁两名弟子吩咐几句,让他们留在原地吸收光雨,自己则身形化为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色轻烟,朝着那“血狱修罗道”的门户飘去。
他打算先去那门户中探寻一番,若能有所得,提升些许实力,再去接触那卖家,把握更大。而且,在感悟空间内,或许能更好地屏蔽外界探查,方便他处理一些“私事”。
夏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进入感悟空间?正合我意!在那等独立的空间内,隔绝内外,正是绝佳的猎杀场所!
他并未立刻跟随进入。太过急切反而引人怀疑。他依旧站在原地,看似在漫不经心地吸收着光雨,实则神念已分出一缕,如同最隐秘的烙印,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了血煞尊者所化的那缕血烟之上,随时监控其在内的一切动向。
同时,他也在观察那“混元初辟”与“寂灭归无”两道门户。文渊特意提及,必有深意。混沌大道包罗万象,这两处空间或许真能找到对他有用的东西。
时间缓缓流逝,不断有修士进入各个门户,也有人浑身是伤、气息萎靡地被传送出来,更有人进去后便再无声息。
约莫过了半日,夏尘感知到血煞尊者在那“血狱修罗道”的空间内,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凶戾,显然收获不小,并且已经开始试图通过暗影阁的渠道,隐晦地联系他这个“卖家”。
时机将至。
夏尘目光平静地扫过万法道台。漫天光雨依旧绚烂,无数修士沉浸在大道感悟之中,或喜或悲。无人知晓,在这恢弘盛大的赐福景象之下,一场针对太乙金仙的死亡猎杀,已悄然编织好罗网,只待猎物彻底踏入。
他于万法道台缭绕的赐福霞光中负手而立,目光幽深地再次扫过那暗红色的“血狱修罗道”门户,心中杀意与算计冰凝,新的猎网,已然编织完毕,只待收网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