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她选择的不是成为他的弟子,而是以另一种身份靠近他,那么此刻,是否有资格像叶清瑶一样,在他归来时,能这般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担忧与......思念?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自责。
她立刻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心中默念:“陈婉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是你的师尊,传你大道,恩同再造!你怎可生出如此僭越之念!”
可是,那份初次心动便遇上至高存在的悸动,那份目睹他弑神英姿后彻底沉沦的崇拜,又岂是简单的师徒名分能够完全束缚的?
她只能将这份微妙的情愫深深埋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走上前去,对着林父林母恭敬地行礼:“婉清见过师公、师婆。”
林父林母对这位天赋好、性子也清冷的“徒孙”很是喜欢,笑着点头:“婉清也辛苦了。”
叶清瑶这时才似乎意识到还有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林默怀中抬起头,脸颊微红,也向陈婉清打了个招呼,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自己人”的审视。
林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
他心思通透,如何看不出陈婉清那一瞬间的失态?
“好了,外面风大,都进去吧。”
林默淡然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他率先向道场内走去,叶清瑶自然然地跟上,挽住了他的手臂。
陈婉清看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点酸涩彻底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
“能追随师尊左右,聆听大道,已是天大的幸运。其余种种,皆是虚妄,不可贪求。”
她在心中再次告诫自己,然后迈开步子,恭敬地跟在后面。
云雾依旧缭绕着栖云山,道场之内,温情与暗涌并存。
林默的归来,让这片净土,也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回到林默在道场内的静室,推开古朴的木门,室内熏香袅袅,一尘不染。
一道温婉的身影早已静立在旁,正是苏婉。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妆容清淡,眉眼低垂,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恭谨柔顺,已然完全进入了“侍女”的角色。
见到林默与叶清瑶相伴而入,她眼神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便迅速沉底,恢复了平静。
她立刻迎上前两步,微微屈身,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发自内心的关切:
“林先生,欢迎回家。”
她的目光快速而细致地扫过林默全身,确认他安然无恙,那紧绷的心弦才悄然放松。
随即,她又转向叶清瑶,同样恭敬地行礼:“叶小姐。”
姿态无可挑剔,礼仪周全,将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
叶清瑶对苏婉点了点头,她知晓苏婉的过往,也明白她如今在林默身边的定位。
看着苏婉这副低眉顺眼、全心侍奉的模样,她心中并无多少敌意,反而隐隐有一丝同情和作为“女主人”的宽容。
她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苏婉与自己,是不同的。
林默目光落在苏婉身上,微微颔首:“嗯,有心了。”
他的语气平和,既无过分亲近,也无刻意疏远,如同对待一件熟悉且用得顺手的器物。
这份平淡,让苏婉心中微微一涩,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能留在他身边,已是恩赐,她不敢奢求更多。
“热水和换洗衣物已经为您备好了,您看是先用些茶点,还是......”苏婉轻声请示,将一切杂念抛开,专注于自己的职责。
“先不必。”
林默摆了摆手,走到窗边的蒲团坐下,目光望向窗外缥缈的云海,显然是想独自静思片刻。
叶清瑶见状,乖巧地没有打扰,对苏婉轻声道:“苏婉,我们去准备些安神的灵茶吧。”
“是,叶小姐。”苏婉低声应下。
两个女子悄然退出了静室,轻轻掩上房门。
门外,叶清瑶看着低眉顺眼的苏婉,想了想,开口道:“苏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苏婉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叶小姐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与叶清瑶之间的界限划得清晰分明。
叶清瑶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那点微妙的优越感也淡去了,只剩下一声轻叹。
她挽住苏婉的手臂,语气亲切了些:“走吧,我们去茶室。”
两个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静室内,林默盘膝而坐,神识微动,门外的一切自然了然于心。
他摇了摇头。
儿女情长,红尘琐事,于他的修行岁月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点缀。
他的道心,如古井无波,映照万物,却不为其所动。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倭国之行的余波,“天下第一”的捧杀,全球势力的窥视,以及......体内那因弑神而隐隐产生的一丝奇异变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无垠的天空。
他的征途,终究不在这方寸之地,不在这些细腻婉转的情愫之间。
栖云山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流淌着一种与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的静谧与祥和。
大部分时间,林默都待在他的静室或后山的悟道石上。
双眸微阖,周身气息与整座栖云山,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隐隐相合。
呼吸之间,仿佛有淡淡的紫气与星辉被接引而来,融入他的体内。
倭国一战,“弑神”之举,看似轻松碾压,实则也让他对信仰之力、对世界规则的细微之处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他并非在提升“量”,而是在琢磨“质”,在梳理自身大道,并将那一丝汲取来的神性本源彻底炼化,去芜存菁,融入自身的雷火之道中。
偶尔,他会在黄昏时分,于山巅漫步,衣袂飘飞,仿佛随时都会踏云而去。
他只是静静地走着,看着云卷云舒,日升月落,天地间的至理便自然流淌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