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车队“轰隆隆”地驶回张铁柱家老宅前那片宽阔的晒谷场,此刻这里早已被布置成了露天婚礼的殿堂。彩旗飘飘,气球飞舞,临时搭建的舞台背景板上,是张铁柱和王翠花一张略显土气却笑容灿烂的婚纱照。照片上,张铁柱穿着西装杵在玉米地里,王翠花则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一台小型拖拉机上,背景是金灿灿的麦田,可谓是乡土与浪漫的极致结合。
晒谷场上摆满了八仙桌,长条凳上坐满了宾客,从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到穿着时髦、从城里赶来的商业伙伴,人头攒动,喧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酒菜香气、泥土味和鞭炮的硝烟,构成了一种独属于乡村婚宴的、热闹而真实的氛围。
头车那朵醒目的大红花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舞台前方。李狗蛋率先跳下车,扯着嗓子,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破锣音的腔调宣布:“吉时已到!新郎官,新娘子,入——场——喽——!”
锣鼓班子立刻卖力地敲打起来,唢呐吹出高亢欢快的《百鸟朝凤》。张铁柱先跳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王翠花从驾驶舱后座扶了下来。新娘子凤冠霞帔,新郎官中式礼服,站在披红挂彩的拖拉机前,这画面极具冲击力,引得全场掌声、笑声、口哨声雷动。
然而,当迎亲队伍的核心成员——伴郎团,紧随新人之后正式亮相时,整个晒谷场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几乎能掀翻屋顶的爆笑和惊呼!
只见张铁柱身后,紧跟着两位(或者说,一位半?)极其特殊的“伴郎”。
左边那位,自然是李狗蛋。他依旧穿着那身皱巴巴、明显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到了胳肢窝,安全帽上的红双喜字似乎快要掉下来了。他努力想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奈何那挤眉弄眼的五官和因得意而不断抖动的腿,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嘚瑟。
而右边那位……
赫然是那头功勋老母猪——大花!
大花今天显然经过了比迎亲时更为精心的打扮。脖子上的红色领结换成了一个更大、更挺括的蝴蝶结,额头的红点描画得更加精致,背上那条小红毯也换成了绣着金色“伴郎”二字的定制款小马甲!马甲似乎有点紧,勒得它圆滚滚的身子更显富态。它迈着从容淡定的步子,在专门负责照看它的、同样系着红领结的工作人员引导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那双小而黑亮的眼睛里,竟似乎带着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从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睥睨?
一位是人,一位是猪。
一位西装革履(虽然不堪入目),一位身披定制马甲。
一位激动得抓耳挠腮,一位淡定得如同前来视察。
这组合,这画面,瞬间让所有宾客都笑疯了!
“噗——!我的妈呀!伴郎猪!真的是伴郎猪!”
“哈哈哈!铁柱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狗蛋跟大花站一起……你别说,还挺和谐!都是功臣啊!”
“快!快拍照!这照片绝对值钱!‘铁柱集团创始人大婚,神秘伴郎团震撼登场’!”
来自城里的客人和商业伙伴们,此刻也完全抛开了往日的矜持,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泪。他们参加过无数奢华婚礼,见过明星伴郎团,见过政要伴郎团,但这“人猪混合”伴郎团,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这比任何精心设计的环节都更具话题性和记忆点。
冷凌月坐在主桌旁,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先是惊得用手捂住了嘴,随即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好不容易维持的优雅姿态瞬间崩塌,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对身旁的王家二老说:“叔叔阿姨,你们这女婿……可真是……真是……”她“真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独一无二。”
王家二老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觉得有点胡闹,但看到女儿脸上那幸福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以及现场这无比热烈的气氛,也就只剩下开心了。“随他们年轻人闹去吧,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婚礼司仪是村里小学的语文老师,也算见过些世面,但此刻拿着话筒,看着正朝他走来的两位(位?)伴郎,也是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用略带颤抖的声音继续流程:“现在,有请我们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伴郎团……登台!”
李狗蛋一听,立刻挺起胸膛,拽了拽歪斜的领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要往台上冲。结果他忘了身边还有位重量级伙伴,差点被大花沉稳的步伐绊个跟头,惹得又是一阵哄笑。
而老母猪大花,则对司仪那明显言不由衷的夸赞和全场的爆笑毫不在意。它甚至在走到舞台台阶前时,停了下来,用鼻子嗅了嗅铺着红毯的台阶,然后才在工作人员的轻声引导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推力下,略显笨拙却又异常稳当地“哼哧哼哧”走上了舞台,自觉地站在了张铁柱的右手边,李狗蛋的旁边。
于是,舞台上形成了这样一道绝无仅有的风景线:正中间是穿着传统礼服、笑容腼腆而幸福的新郎新娘。新郎左边,是西装革履(勉强算)却站没站相、挤眉弄眼的李狗蛋。新郎右边,是穿着定制“伴郎”马甲、神态自若、仿佛来参加某次农业峰会的老母猪大花。
摄影师围着舞台疯狂按动快门,记录下这足以载入史册(至少是张家沟史册)的一幕。台下笑声、议论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婚礼流程在一种极其欢乐和混乱的氛围中继续。交换戒指环节,李狗蛋作为首席伴郎,负责递上戒指盒。他大概是太激动了,手一抖,差点把戒指盒掉地上,幸好张铁柱眼疾手快接住了,引来台下善意的嘘声。
而到了证婚人询问“是否愿意”的庄严时刻,张铁柱和王翠花深情对视,刚要开口说出“我愿意”,一旁的老母猪大花似乎觉得站久了有些无聊,或者是被台下某桌飘来的食物香气吸引,突然仰起脖子,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中气十足的:“哼唧——!!!”
这一声猪叫,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音量洪亮,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司仪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晒谷场上空。
全场瞬间一静。
紧接着,是更加排山倒海的笑声!
“哈哈哈!大花说它愿意!”
“证婚猪点头了!这婚事天地可鉴,连猪都同意!”
“这绝对是史上最有力的‘我愿意’!”
张铁柱也忍不住笑场了,他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位老伙计,伸手拍了拍它厚实的背部,低声道:“老伙计,谢了啊!”王翠花更是笑得靠在了张铁柱肩上,凤冠上的流苏乱颤。
大花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甩了甩小尾巴,继续淡定地站着。
接下来的“伴郎致辞”环节,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李狗蛋抢过话筒,激动得满脸通红:“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领导老板!俺是李狗蛋!铁柱最好的兄弟!今天俺太高兴了!比俺自己娶媳妇儿还高兴!”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俺跟铁柱,光着屁股一起长大!一起掏鸟窝,一起被赵有财追着打,一起……一起给他家老母猪接生!”
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那时候,谁能想到这小子能有今天?谁能想到他能听懂猪说话?还能靠着猪……呃,靠着智慧和运气,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俺反正没想到!俺当初还以为他中邪了!”
张铁柱在台上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
李狗蛋越说越激动,开始手舞足蹈:“但是!俺知道,铁柱这人,实诚!讲义气!对翠花妹子,那更是一心一意!虽然以前闹过笑话,抱着老母猪喊翠花……”(台下爆笑,王翠花嗔怪地掐了张铁柱一下)
“可那都是过去式了!今天,俺看着他俩站在这儿,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俺这心里,热乎!得劲!”
他举起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酒杯(里面大概是水):“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祝俺兄弟和翠花妹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以后生个大胖小子,俺还给他当……当干爹!俺教他掏鸟窝!”
这通语无伦次却又情真意切的“致辞”,再次赢得了满堂彩。虽然毫无文采可言,但那份发自内心的赤诚和欢乐,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狗蛋说完,得意洋洋地把话筒往旁边一递,下意识地想递给另一位伴郎。手伸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旁边是大花,顿时僵在那里,表情尴尬。
台下众人看到他这个动作,笑得更厉害了。
“狗蛋!让伴郎猪也说两句!”
“对对对!大花功不可没!必须发言!”
司仪也忍着笑,打圆场道:“看来我们的另一位特殊伴郎,比较含蓄内敛,它的祝福,想必都蕴含在它无声的陪伴和刚才那一声响亮的‘哼唧’里了!”
婚礼就在这样一波高过一波的笑声和欢乐中进行着。敬酒环节,张铁柱和王翠花自然是焦点。而李狗蛋作为伴郎,尽职尽责(或者说,趁机起哄)地挡酒、闹腾,忙得不亦乐乎。
老母猪大花则功成身退,被工作人员引到了舞台旁边一个特设的、铺着干净软垫的“贵宾席”。那里摆放着专门为它准备的“婚宴大餐”——新鲜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瓜果蔬菜,还有一小盆加了蜂蜜的温水。它悠闲地趴在那里,享受着美食和偶尔过来合影的宾客的注目,俨然一位退居二线、安享尊荣的老干部。
阳光透过彩色的气球缝隙洒下来,照耀着晒谷场上每一张笑脸,照耀着那对历经坎坷终成眷属的新人,也照耀着那位史上最硬核、最特别的伴郎——李狗蛋,以及那头见证了奇迹、如今也成为奇迹一部分的老母猪大花。
这场婚礼,没有所谓的“高端”和“优雅”,却充满了最原始、最奔放的生命力与喜悦。它属于张家沟,属于这片土地,更属于张铁柱和王翠花那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爱情故事。而这对“人猪搭档”的伴郎团,无疑成为了这个故事中最浓墨重彩、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