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疾驰，道人坐在柔软舒适的粉色椅子上，前面的桌子上还摆着三杯茶水。
杯子是陶瓷的，冲泡的依旧是那包没喝完的紫苏茶。
要说这虫子也颇为神奇，李岳一开始还担心茶水会烫到它，但它却表示无妨，在普通车辆上能操作的常规行为，在它的身体内都可以，但李岳不知道在普通车辆内需要注意什么，小蠕就换了一种说法，可以把它的车厢当做一间小房子，这就让李岳明白了。
两人和阿斗，就这样边喝边聊了起来，外面的风景急速后退，时不时跨越一段空间，但是车厢内十分平静，也不知道小蠕喝酒之后是怎么跑的，能把人都颠晕吐了去。
经过了大起大落，罗羽总算是适应了下来，路上还需要些许时间，他便和李岳讲起了主城的一些情况。
襄越城，与湾南城一样，都是建造在崇山峻岭之间，但是上中下城区的布局分布有些不同，下城区位于整个城市的山脚地带，中城区环绕在各个山体的中间，山与山之间有架空桥梁相连，上城区则是空中楼阁一般，占据着城市内所有的山顶，最高最繁华的那座山就是调查局的总部，其他的山头也是各方顶尖的财团与势力盘亘。
山头与山头之间亦是道路与桥梁连接，虽然需要修建的桥梁更长更费力，但是路线却比中城区更为发达，道路也更为宽阔，甚至在道路两边还有林立的住宅区与商铺。
“那不会把中城区和下城区的阳光挡住吗？”阿斗好奇问道。
“会的，中城区要稍微好一些，至少能够照射到正常的光线，但下城区就不行了，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昏昏暗暗的，所有能直射下去的阳光都被挡住了。”
“这样不妥。”
李岳皱眉，本就被诡雾的阴霾笼罩了天空，还要被人为的遮住光亮，他觉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没办法，我和老师都写过这样的专题呼吁改善环境，但是反响平平，该修的路还在修，能够落到下城区的阳光越来越少。
白天就昏沉沉的，晚上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灯火通明的中上城区街道，反而显得下城区更暗了。”
李岳不再说话，他在湾南待了一段时间，虽然在道人去之前，下城区是没多少灯的，但是他们至少能在白天平等的与中上城区的居民一样享受阳光。
这个襄越城，道人还没有去，就有些不喜欢了。
列车停了下来，一个气孔扩大到门大小，两人和阿斗走了出去，倒是那些行李不用再背着了，不是什么大件，即使小蠕缩小了，依旧能放在车厢之中。
“这就是襄越主城吗？”
此时正是晚上，远远看去，那一座座山头就像一个明亮的火把，将夜空都照亮了，却照不亮山脚下的黑暗。
“我们得从下城区入城，中城区和上城区管理得很严，我估计已经被标记了，走中上城区进去容易打草惊蛇。”
李岳应允，侧头从眉心处飞出一个眼球，眼球落在了小蠕身上，小蠕自己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但是在阿斗和罗羽眼中，身边的列车不见了，变成了另外一只体型要大一些的阿斗。
“诶？”
阿斗知道这是李岳的幻术，好奇的就要围绕着放大版的自己转一圈看看，但是刚冲出去，就被一堵无形的墙壁弹回来了。
“幻术只是改变了它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它本身的形态是没有改变的。”李岳解释道。
阿斗站起身搓搓狗头，骂骂咧咧。
听到李岳的话，小蠕一阵蠕动，身躯再次缩小，看高度，大概也就和他们放在车厢里面的箱子差不多后才停了下来，现在看上去就和幻象差不多大小了，李岳再稍加调整，和幻象不重叠的部分就比较少了，剩下的都是虫子和狗子本身的身体区别。
“现在好了，它缩小到和幻象差不多了。”
阿斗闻言，再度围绕着小蠕转圈，只是这次跑得稍微慢一点了，生怕再撞到。
“安逸，这样入城就不会被注意咯。”
阿斗人立而起，摸摸下巴，很是满意。
小蠕也想要学它站起来，但是却只能起来一半身体，在外人看来就是狗子的脊椎骨不自然的反向弯曲九十度，多少有点吓人。
李岳忙制止，与它又解释了一番狗子和虫的区别，而阿斗则是在一旁连续将狗子的字眼纠正成祸斗。
有了这通变化，他们进城倒是不会太显眼了，虽然在下城区带着宠物依旧不常见，但在中上城区是不稀奇的。
下城区的管理十分放松，甚至可以说没有防护，城墙和湾南差不多，并不高大，几条进城的主路延伸到城墙后直接就可以进入，并没有城门。
漆黑的下城区入口就像是一张大口，吞噬掉一切。
李岳一行就那么直接走了进去，整个下城区都很安静，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盘查，不像是一个活人生活的城市。
“下城区是有诡物探查设备的，也有防诡脉冲，不过荒野上的诡物一般不会轻易出现在城市附近，即使出现了，中上城区也能及时发现。”
见李岳似乎有些疑惑这里的防御，罗羽解释了一句。
“那下城区诞生的诡物呢？”
罗羽沉默了，下城区诞生的诡物太多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他将这个数字告诉李岳后，李岳也沉默了片刻。
“这么多诡物诞生，管理局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但是有各大财团帮忙，已经形成了产业链，在主城，甚至不需要深入荒野，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诡物资源。”
对，他们说这是资源，一种可持续发展，可再生的资源。
“没有人反抗吗？”
“有的，反抗很快被镇压了，下城区的居民从此多了一本厚厚的防诡变守则，每个月都会考试，考试通不过的，下个月工资减半。”
“？”阿斗歪头。
与湾南的放任不同，在主城，下城区的人也能被分配到工作，但是只能申请固定的工作，分配之外的私人工作是不被允许的。
但和中城区的工作自由不同，下城区几乎是责任制的计件工作，完成基础数额就能领取蛋白棒，超额的才能算工资。
还有一点人性的是，基础项的数值并不会太多，一个半大小孩都能完成，但超出的部分也很便宜，只能养活自己，即使是一家人只一个人登记工作，其他人一起来完成，超出的份额也依旧只能维持一个家庭的勉强开销。
每年完成的工作量会算成积分，当积分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或者用钱财购买资格，就有机会进入中城区居住。
相比于湾南只能吃免费蛋白棒吊着命的人，这里的下城区人似乎还要富裕一些。
下城区是没有灯的，天黑之后就没有人活动了，晚上无法工作就要休息好，白天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工作。
“他们都制作一些什么东西？”
“能用手搓的都可以，小的算单件，复杂的也被拆成单件，然后在中城区组装，其实上城区也用不完这么多物资，一部分在城市流通，一部分则销往了各个卫星城，说不好阿斗手里的那个打火机就是主城生产的。
说的这里，罗羽顿了顿，而后声音低沉了几分：“这些收入对于上城区的调查局和财团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普通人工作一辈子创造的价值还不如一个诡物或者一件特殊物品值钱。”
“那他们为啥还要让这些人工作？”
罗羽沉默了，他以前都不曾往那个方向想，直到从道士这里知道了主城和湾南不同之处后，他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李岳想了想，接过话叹道：“因为这样能诞生更多的诡物，又不会落人口舌，不信你去问问湾南吃蛋白棒的那些人，他们有人甚至会羡慕主城的待遇，有统一的住房分配，有可以做养活自己的工作，想想都不错吧。，不生活在这城市之中，是无法感受到的，只会觉得他们是不识好歹，明明有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不知足，还变成诡物，可能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说完，又环顾了一圈这寂静的下城区，最后将目光望向灯火通明的高空之上。
“贫道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拜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