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线的望雪驿站内,几张木桌拼接在一起,上面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毯上整齐摆放着一卷卷羊皮纸、几包药材和一排陶制药罐。顾长风正俯身翻看着羊皮纸,上面用炭笔记录着近半年来雪线与草原上的伤病案例,沈砚秋则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帮他整理散落的记录碎片。
“从高昌出发到现在,共记录了七十六例伤病,其中高原反应二十一例、冻伤十五例、跌打损伤二十三例、风寒感冒十七例。”顾长风指着羊皮纸上的分类,语气沉稳,“大部分都是轻症,经救治后都已痊愈,只有三例重症冻伤,因延误治疗截了指,算是留下了遗憾。”
沈砚秋放下茶杯,拿起那卷冻伤案例的记录,轻声道:“那三例都是最初翻越雪线时的商队伙计,当时药材不足,又缺乏应对冻伤的经验,才没能保住手指。现在各驿站都备齐了治冻伤的药材,也教会了值守人员应急处理方法,这类情况应该能避免了。”
正说着,驿站值守的山民阿木领着一个年轻牧民走了进来,牧民的脸颊和双手红肿,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冻疮,走路时还一瘸一拐。“顾先生,沈公子,这是我们部落的小伙子巴图,昨天在山上放羊时淋了雪,回来后就成这样了,脚也肿得走不了路。”阿木焦急地说道。
顾长风立刻让巴图坐下,卷起他的裤腿,只见巴图的脚踝又红又肿,皮肤下还透着青紫色。“这是风寒引发的冻疮,幸好没冻透,不算严重。”顾长风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罐药膏,药膏呈淡黄色,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这是用雪莲花、当归和牦牛油脂熬制的冻疮膏,抹在患处能活血消肿,再配上驱寒的汤药,三日就能见效。”
他一边给巴图涂抹药膏,一边讲解:“冻伤初期要立刻用雪揉搓患处,让气血流通,再抹药膏;若是冻得发紫发黑,就不能用雪揉了,得用温盐水浸泡,再敷药,不然会加重损伤。你们放羊时要注意保暖,把羊皮手套和护脸的毡子戴好,别让皮肤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
巴图忍着疼点头,阿木在一旁认真记下,还掏出一块小兽骨,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个手套的模样,又画了个药罐:“这样我就能记牢了,回去告诉部落里的人,遇到冻伤就按顾先生说的做。”
沈砚秋看着这一幕,对顾长风道:“咱们光自己知道还不够,得把这些经验编成简单的口诀,再画成易懂的图样,贴在每个驿站和部落的毡帐里,让所有人都能照着做。比如高原反应的‘初到雪线别快跑,少喝水来多休息,雪莲煮茶能缓解’,这样既好记又实用。”
顾长风眼中一亮,立刻拿起炭笔,在羊皮纸上写下口诀:“冻伤初起雪揉搓,药膏再抹活血络;肿紫勿用雪刺激,温盐浸泡敷药妥。”写完后,他递给沈砚秋:“你看这样行不行?再配上简单的图画,山民和商队伙计就算不识字,也能看明白。”
沈砚秋接过一看,笑着点头:“很好,通俗易懂。咱们再把高原反应、跌打损伤、风寒感冒的应对方法都编成这样的口诀,等会儿让罗衣派伙计抄录多份,送到各驿站和部落去。”
这时,商队的李掌柜带着一个伙计匆匆赶来,伙计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捂着胸口不停咳嗽,呼吸也格外急促。“顾先生,快救救他!”李掌柜满头大汗,“我们刚过风口坡,他突然就倒在地上,说胸口疼、喘不上气,是不是高原反应又犯了?”
顾长风立刻让伙计躺下,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沉声道:“是急性高原反应,还引发了咳嗽,得立刻给他喝雪莲麻黄汤,再用银针扎合谷、内关两穴,缓解他的胸闷。”
沈砚秋连忙按顾长风的吩咐,从药箱里取出雪莲花和麻黄根,快步走进灶房煮汤药。顾长风则取出银针,用烈酒消毒后,精准地扎在伙计的穴位上,轻轻捻动针尾。不多时,伙计的呼吸渐渐平稳,咳嗽也轻了些。
“多亏了顾先生!”李掌柜松了口气,“上次我们商队也有伙计犯高原反应,当时只是喝了药,没想到还要用银针,这次真是长见识了。”
顾长风拔出银针,解释道:“高原反应分轻重,轻症喝药休息即可,重症就得配合针灸,这样好得快。而且初到雪线的人,前三天要少活动,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别吃太饱,也别喝太浓的奶茶,这些都能减少高原反应的几率。”他说着,将一张写好的“高原起居注意事项”递给李掌柜,“这上面的规矩让伙计们都记好,下次走商道就能少受些罪。”
沈砚秋端着煮好的汤药回来,喂伙计喝下。伙计喝完后,脸色渐渐有了血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多谢顾先生,感觉好多了,胸口不疼了。”
顾长风按住他,叮嘱道:“再躺半日,别乱动,我让人给你煮些小米粥,等胃口好些了再吃东西。”他转头对沈砚秋道:“咱们得把伤病按‘预防、应急、救治’三个步骤总结,预防在前,应急跟上,救治兜底,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两人随后召集了各驿站的医疗学徒和部落的赤脚医生,在驿站内开了个小型的医疗经验交流会。顾长风先讲解了高原反应的预防要点:“一是循序渐进,初到低海拔驿站先适应两日,再往高海拔走;二是备好预防药材,雪莲花、麻黄根提前煮好,商队出发前每人喝一碗;三是控制行进速度,每日赶路不超过六个时辰,中途多休息。”
一个来自乃蛮部的赤脚医生举手问道:“顾先生,我们部落有个老人,每次到雪线附近就会头痛,喝了雪莲汤也不管用,这该怎么办?”
顾长风思索片刻,道:“若是常年头痛,可能是气血不足,除了雪莲汤,还要加些黄芪、红枣煮水喝,补气血。另外,让老人戴个厚点的帽子,注意头部保暖,也能缓解头痛。我等会儿把药方写下来,你回去按方抓药试试。”
接着,顾长风又讲解了冻伤的应急处理和跌打损伤的救治方法,还现场演示了如何用布条包扎伤口、如何用银针缓解胸闷。学徒们和赤脚医生们都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提出问题,沈砚秋则在一旁记录,把大家的疑问和补充的经验都一一记下。
“之前有个商队伙计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我们当时用木板固定了腿,再抬到驿站救治,这样做对吗?”望雪驿站的学徒问道。
“做得很对!”顾长风赞许道,“骨折后第一时间用木板或树枝固定,能防止骨头移位,减少损伤。但要注意,固定时不能太紧,要留些空隙,不然会影响血液循环。另外,抬运时要保持伤者身体平稳,别让断腿晃动。”他说着,让两个学徒配合,演示了正确的固定和抬运方法。
交流会一直持续到午后,众人散去时,都拿着抄录好的经验口诀和药方,脸上满是收获。阿木走的时候,特意把记满图样的兽骨揣在怀里,笑着道:“回去我就把这些教给部落里的人,以后再也不怕冻伤和高原反应了!”
驿站内又恢复了安静,顾长风和沈砚秋重新整理着交流会的记录,将大家补充的经验整合到之前的案例中。“现在预防、应急、救治的流程都完善了,各驿站有学徒值守,部落有赤脚医生帮忙,医疗网络也算成型了。”顾长风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欣慰,“以后就算遇到突发伤病,也能及时处理,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了。”
沈砚秋看着厚厚的几卷医疗记录,轻声道:“这条商道能安稳运行,医疗是重中之重。这些经验不仅是给现在的人用,还要一代代传下去,让每一个走在丝路上的人,都能有医疗保障。等咱们回到草原,再把这些经验整理成册,放在医疗站和山民学校里,让更多人能学到。”
顾长风点头,拿起一罐冻疮膏,递给沈砚秋:“你也备着,雪线风大,别冻着。咱们下午去踏雪驿站看看,那里的学徒刚上岗不久,我得再教教他们针灸的手法,免得遇到重症应对不来。”
沈砚秋接过药膏,笑着起身:“好,咱们现在就出发。顺便把编好的医疗口诀贴在那里,再检查一下他们的药材储备,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牵着马走出驿站,午后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远处的天山主峰晶莹剔透,似一座白玉雕成的屏障。望雪驿站的青幡在微风中飘扬,门前的木牌上,新贴的医疗口诀格外醒目,路过的商队伙计和牧民都会驻足看上几眼,时不时互相念叨着口诀里的内容。
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顾长风走在沈砚秋身旁,手中紧握着那卷医疗经验记录,心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这些纸上的文字和经验,或许不起眼,却能在关键时刻拯救生命,而他与沈砚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条丝路商道,不仅有驼铃声声的繁华,更有平安无虞的保障。
踏雪驿站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前方,驿站前的空地上,几个学徒正按照顾长风之前教的方法,练习包扎伤口。看到沈砚秋与顾长风到来,学徒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快步迎了上来。顾长风笑着拿出银针,对他们道:“今日咱们再好好练练针灸,尤其是应对急性高原反应的针法,一定要记牢……”
阳光正好,雪风轻柔,望雪驿站的医疗经验,正随着这话语与脚步,一点点传遍整个雪线与草原,成为丝路之上最温暖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