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汇聚的星光洪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根水晶柱内的光河疯狂冲撞,爆发出撕裂视野的炽烈光芒。萧彻立于这能量风暴的核心,黑袍被撕扯得猎猎作响,脸上却只有冰封的杀意。
平台边缘,七盏青铜古灯骤然自行亮起,幽蓝火焰扭动,映出七张扭曲痛苦的虚幻面容。七道幽蓝火线毒蛇般射入狂暴的光流,试图强行稳住即将崩溃的仪式。
“逆天而行者——死!”
监正赵玹的身影自星光中凝聚,双目尽化幽蓝,手中紫金浑天仪星辰疯转。他根本不看萧彻,一指点出,凝练的星辰光箭直射萧彻眉心,快得超越凡俗!
萧彻疾退,乌沉短刃格挡。 “锵!” 巨力撞得他虎口崩裂,鲜血涌出,整条手臂剧痛发麻,身形被推得向后滑出丈远,玉阶地面留下深刻划痕。
赵玹双手虚抱浑天仪,咒文疾诵。七盏灯焰猛地蹿高,火线粗了一倍!虚幻面容发出无声哀嚎,星图光流再次朝着穹顶血祭之眼灌去!
萧彻眼神一厉,不顾手臂剧痛,再度前冲,直扑最近的“天枢”灯!
赵玹冷哼,浑天仪一转,上方瞬间凝聚数十道蓝色冰棱,尖啸着攒射封路!
萧彻身影在冰棱中诡异地扭动闪避,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冰棱擦身而过,深深钉入地面,凝结寒霜。
距“天枢”灯,仅三步!
赵玹眼中蓝光暴涨,干枯五指朝着萧彻背影猛地一抓!
空气瞬间凝固如泥沼,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向萧彻挤压而来!骨骼发出轻响,萧彻额角青筋暴起,低吼一声,硬抗压力,踏出一步! “噗!”一口鲜血喷出。
第二步!仅一步之遥! 赵玹面容冷漠,五指缓缓收拢。 压力倍增!萧彻眼角几乎裂开,视线模糊。他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幽蓝火焰,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刺激下,他获得一瞬的爆发力! 最后一步踏出!染血的手掌带着决绝的狠厉,直接拍向“天枢”灯!
“嗤——!” 血肉灼烧,青烟冒起,皮肉瞬间焦黑。 但那盏灯,也被这磅礴内力与狠绝意志的一掌,猛地拍飞!
灯盏翻滚砸在远处琉璃穹顶,幽蓝火焰闪烁几下,倏然熄灭。
连锁反应! “噗!”“噗!”“噗!”…… 其余六盏灯上重臣虚影齐齐剧震,喷出大口虚幻鲜血,火焰疯狂摇曳,接连熄灭!
七星灯灭! 正在疏导星力的七道幽蓝火线骤然崩断!
平台中央,星图光流彻底失控,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疯狂反噬!
“不——!!!” 赵玹发出非人尖啸,惊怒交加。手中紫金浑天仪“咔嚓”爆裂! 反噬的星辰巨力如同海啸,轰然撞在他身上!
周身浩瀚蓝光瞬间支离破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蒸发,皮肤紧包骨骼,变得灰败枯槁。
眨眼之间,威势赫赫的钦天监正,化作一具焦黑干瘦的干尸,僵立原地,保持着惊怒的表情,眼中幽蓝光芒彻底黯淡。
“哐当。”裂开的浑天仪掉落在地。
声响骤歇。
失控光流渐渐平息,七根水晶柱黯淡无光,只剩零星碎光无力飘落。平台一片狼藉,尘埃缓缓飘落。
死寂。
萧彻单膝跪地,捂着焦黑手掌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内腑剧痛。鲜血顺嘴角不断滴落,在玉质地面绽开血花。
他抬起头,看向那具可怖的干尸。
干尸僵直的手指,却仍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一张暗黄符纸,折叠成特殊的菱形,上面以朱砂写就一行生辰八字。
正是萧彻的生辰!
而在那八字之上,端端正正盖着一方鲜红的玺印。
九龙交纽,受命于天。
皇帝玉玺!
萧彻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方玉玺之上。
玉玺朱红,灼人眼目。
那方九龙盘踞的印记,并非寻常朱砂,色泽深凝近黑,在观星阁残存的幽光下,泛着血痂般的暗沉光泽。印泥厚重,压入纸纤维深处,边缘甚至微微凸起,每一个转折,每一条龙须的细微处,都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受命于天……”
萧彻的指尖,冰冷至极,轻轻触上那凸起的印痕。
触感粗粝,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吮温度的阴寒。仿佛触碰的不是印泥,而是凝固的、发黑的血。那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入臂膀,直抵心口,冻得他心脏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印泥。
“海殿青朱”。
取自东海极深之处的某种异藻,混合南海陨铁磨就的金粉,再以处女心血调和,秘法制成。色泽独特,历久不褪,且触之阴寒,能微弱地汲取接触者的生机。乃是皇室专用于最重要、最隐秘的诏书或符咒之上,等闲不得见。
父皇当年,曾于弥留之际,用此印泥,在一封遗诏上盖印。他当时跪在龙榻之侧,亲眼看着那方玉玺压下,印泥就是这般色泽,这般触感。
绝不会错。
而如今,这同样的印泥,盖在了写有他生辰八字的符帖上。
用于这窃运改命、需要至亲血祭的邪阵之中!
执印者,是谁,已不言而喻。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暴怒,并非炽热,而是绝对零度般的死寂与毁灭欲,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炸开。周身血液似乎瞬间逆流,又在下一刻被冻结,四肢百骸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符纸紧紧攥入手心。
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方玺印在他掌心烙铁般滚烫,又冰寒刺骨。
再摊开手时,符纸已化作一撮细碎不堪的朱红与暗黄碎屑,从他指缝间簌簌飘落,如同焚化后的纸钱,无声祭奠着彻底死去的君臣之义,兄弟之情。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冰冷的琉璃穹顶,望向皇城最深处的方向。眼底,最后一丝属于“臣弟”的波动彻底湮灭,沉淀为一片无边无际的、足以吞噬一切光亮的虚无黑暗。
那黑暗深处,是冰封的杀意,是即将燎原的业火。
他转身,黑袍下摆拂过地上星尘与干尸的灰烬,走向那扇沉重的青铜门。
背影融入尚未散尽的能量余烬与黑暗之中,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所有的虚妄与幻象。
今夜之后,再无靖王萧彻。
只有归来索债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