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镜像自我的短暂胜利感,很快被梦境回廊更深处的诡谲所吞没。那些破碎的镜像消散后,并未带来片刻的安宁,反而像是触动了某种更庞大的机制。周围的光影流速骤然加快,色彩不再是泼洒,而是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颜料桶,疯狂地旋转、混合,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脚下的“地面”时而变成冰冷的手术台金属,时而又化作时间乱流中漂浮的炽热碎石,甚至有一次,夜刹感觉自己正站在永夜古堡那高耸的尖顶边缘,下方是吞噬一切的血色深渊,凛冽的阴风几乎要将他扯落。他死死抓住身旁狱牙坚实的前肢,那真实的触感和传递过来的、略带烦躁的温度,是此刻唯一能锚定现实的坐标。
“这鬼地方……没完没了!” 狱牙低吼着,它一只前爪下意识地刨着脚下——那此刻是一片柔软得如同生物内脏组织的暗红色肉毯,令人作呕。“老子宁愿去跟一百只虫子硬碰硬!”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大家伙。” 影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它蹲坐在一块悬浮的、不断变换着数学公式的黑板上,竖瞳紧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我们得找到规律,或者……一个稳定的‘节点’。回廊的能量流动并非完全混沌,我能感觉到一些……相对固定的‘涡流’。”
夜刹强忍着左眼因过度解析混乱规则而传来的灼痛,顺着影织指示的方向望去。在他的深渊视野中,那些疯狂流转的梦境能量确实存在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褶皱”和“漩涡”,仿佛湍急河流下的暗礁。有些漩涡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属于他们各自的记忆碎片;而有些则充满了陌生而古老的恶意,很可能与该隐之牙或古堡本身的历史相关。
“跟紧影织,注意那些能量漩涡,尽量避开带有强烈负面情绪的。” 夜刹下达指令,同时将一丝微弱的能量通过连接传递给狱牙和身后的镇岳,帮助它们稳定心神。镇岳的状态尤其令人担忧,它庞大的身躯在梦境中显得有些虚幻,星核光芒与诅咒气息交织成的斑驳光晕,正被动地吸引着周围游离的黑暗能量,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向一个看似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能量漩涡移动时,异变陡生!
周围旋转的色彩骤然凝固,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惨白的颜色。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刺鼻,冰冷的金属仪器反射着无影灯的光芒。夜刹发现自己再次被束缚在那张熟悉的手术椅上,手脚被冰冷的金属环扣紧,动弹不得。几个穿着无菌服、面容模糊的身影正围着他,手中拿着各种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器械。
“实验体734号,深渊之瞳活性异常升高,建议进行抑制性切除手术。”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里回荡,与记忆中那个决定他命运转折点的时刻一模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这一次,那些模糊身影的手中,拿着的不是常规手术刀,而是……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不断蠕动的触须!而那电子合成音的背后,似乎夹杂着该隐之牙那低沉而充满恶意的轻笑!
“假的!这是幻象!” 夜刹在心中怒吼,左眼深渊之力疯狂运转,试图撕开这层梦境的伪装。但他发现,这一次的幻象远比之前的镜像更加真实,更加……深入骨髓。那种被禁锢、被当成实验品的无助和愤怒,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黑暗触须靠近皮肤时传来的、冰冷滑腻的触感!
“夜刹!” 狱牙的咆哮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在它的视野中,夜刹突然僵立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左眼流下暗红色的血泪,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对它的呼喊毫无反应。
“他被拖进深层幻境了!” 影织瞬间判断出情况,它试图用“真实幻象”去干扰这个针对夜刹的噩梦,但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这个幻境仿佛一个独立的、封闭的领域,极其坚固。
而与此同时,狱牙自己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孤独感袭来。它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期,被族群抛弃在那片冰冷、黑暗、充满掠食者的腐蚀沼泽中,四周是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饥饿的目光,没有任何同伴,只有无尽的寒冷和绝望……
“不……老子不要回去!” 狱牙发出狂躁的咆哮,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疯狂撕咬、抓挠,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镇岳则陷入了另一种困境。它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坠落,坠向一颗濒临崩溃的行星核心,周围是狂暴的熔岩和崩碎的地壳,它拼命想要吞噬能量稳住自己,但吸入体内的却是更加狂暴、充满污染的“浊核”能量,身体仿佛要被从内部撑爆、撕裂……
团队成员们,在同一时间,被拖入了各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中!梦境回廊的凶险,远超他们的想象!
影织焦急地看着陷入各自梦魇的伙伴们。它知道,如果不能尽快唤醒他们,他们的意识可能会永远沉沦在这些噩梦中,被回廊吸收,成为滋养该隐之牙的养料。它必须做点什么!
它将目光投向那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相对稳定的能量漩涡。或许……那里是破解这个连环梦魇的突破口?又或者,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影织没有犹豫。它的身影化作一道几乎融入背景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白色漩涡潜去。无论如何,它必须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它是幻术的大师,这里是梦境的领域,它不能,也绝不会在此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