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跨越世界壁垒的眩晕感,如同从一场深沉的浅眠中自然苏醒,比预想中要轻微得多,只余下一点空间转换后的恍惚残影。
林奈的身影在万能宅基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客厅中央,如同被无形的画笔重新勾勒般缓缓凝实。
空气中,还残留着空间传送后特有的、微弱的焦灼气息,像是静电拂过皮肤后留下的微弱刺痛感,又带着一丝丝臭氧的凛冽。
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她离开时的模样,分毫未变。
暖色调的墙纸依旧散发着家的温馨,智能管家系统待机的指示灯在角落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尽职地昭示着系统休眠的状态。整座宅邸笼罩在一种万籁俱寂、绝对安全的静谧之中,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这份宁静,与她刚刚离开的那个世界——那个永远被炉火炙烤、汗水浸透、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的真理之剑锻刀房——形成了天壤之别,恍若隔世。
穿梭时空的旅程,顺利得近乎诡异。
没有小八那熟悉又聒噪的声音在识海里进行精密的坐标校准,也没有它那絮絮叨叨的能量护航提示,她居然就这么毫发无损、精准无误地回到了这里。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悬着的心落回实处,反而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了更深的不安。那颗刚刚因为落地而稍稍安稳的心脏,又一次被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高高悬吊到了嗓子眼,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我回来了。”
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在过分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回应她的,只有墙壁反弹回来的、自己那单薄的回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那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恐慌感即将再次蔓延,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瞬间——
【哇——!!!】
一声石破天惊、混合着刺耳电流杂音和巨大委屈的嚎哭,猛地从宅基地深处某个角落炸裂开来。那哭声极具穿透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的瓦片。
【奈奈!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你还知道回来啊!!!】
林奈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瞳孔瞬间收缩。
那颗沉甸甸坠向冰冷谷底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暖的大手猛地捞起,狠狠抛向了九霄云端。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踉跄着循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源头冲了过去,脚步慌乱得险些被地毯绊倒。
只见客厅角落的置物架上,一个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幽蓝色光芒的球形数据体,正像个充满气的皮球般疯狂地上下弹跳。
它每跳一下,就伴随着一声更加响亮的控诉,蓝光随着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闪烁,频率快得惊人。
“你是……小八?”
林奈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却又不敢真的触碰。
一个月不见,她的系统……竟然拥有了实体?
【呜哇哇哇——!】那数据光球听到她的声音,哭嚎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你还认得我!你还认得我!你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啊!音讯全无!半点消息都没有!】
光球猛地停止弹跳,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她怀里狠狠撞了过来,冰凉的数据体撞得她胸口微微一闷。
【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啊?我以为你被哪个世界的野狐狸精给迷晕了头,不要我了!把我抛弃在这冰冷的宅基地里自生自灭啦!呜呜呜……】
怀里的数据光球剧烈地颤动着,冰冷的触感却源源不断地传递来一种近乎崩溃的、带着巨大恐慌和失而复得的委屈情绪,像电流一样直击林奈的灵魂深处。
悬了一个月、日夜煎熬的心,终于“咚”地一声,彻彻底底、结结实实地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巨大的狂喜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紧随其后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愧疚感。
她手忙脚乱地抱紧怀里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光芒都暗淡了几分的小家伙,笨拙地、带着点不知所措地轻轻拍打着它光滑微凉的背,声音放得极柔极软,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乖,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捧着光球,指尖传来它微微的震颤。
小八在她怀里用力蹭了蹭,仿佛在汲取她的气息确认她的真实存在。它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电子鼻音,委屈得像被抢了糖的孩子:
【都怪管理局那帮吃饱了撑的、天马行空的老妖怪!】
【他们说……说我的世界收集进度快得离谱,业绩突出得闪瞎人眼,是什么万年不遇的‘统’才!非……非逼着我放弃按部就班的升级路径,直接进行跨代升级!】
林奈听着这离谱到家的开场白,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业绩突出?那难道不是因为她的拳头够硬、揍怪够快吗?跟它这系统本身有多大关系?
【升级……升级也就罢了!】小八的哭腔里又带上了熊熊燃烧的愤慨,光球的光芒都变成了愤怒的深蓝色,【可你知道他们磨蹭了多久吗?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啊!我的核心意识都被关在小黑屋里了!一点信号都发不出来!】
小八激动地在林奈掌心滚了滚。
【他们给我换了个什么全新的‘混沌至臻版内核’,据说运算能力飙升了八百倍!还提升了我的权限等级,说以后我可以直接跟管理局高层对话,不用再走那些繁琐得要死的申请流程了,效率杠杠的!】
林奈挑了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哦?听起来……似乎还不错?还有别的福利?”
【还……还给我配了一个专属的接线员小姐姐。】
小八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频率似乎变得柔和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
【声音可甜了,说是为了安抚我幼小脆弱、饱受惊吓的心灵……】
林奈意味深长地“嗯哼”了一声,拖长了尾音。
【哎呀!那都不是重点!】
小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光芒又剧烈闪烁起来,试图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