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刚才领头帮腔的夫人,脸色难看,脚下却悄悄往人群里挪了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定国公老夫人笑容彻底僵硬,她本以为扯着女诫、名声的由头,总能让对方松口。
哪有女孩家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没料到宋瑶半点不接茬,反倒让她白白折了脸面。
她看向潘雁架着林玥往外拖的背影,喉间动了动,终究没在开口,看向宋瑶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忌惮。
众女眷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这位宋夫人手段当真狠辣,底气更是足得吓人,四品官员家的嫡女,说废就废了。
宋瑶让春桃给自己簪好菊花,又理了理裙摆,才慢悠悠地带着一众丫鬟,往旁边逛去。
“这......这宋夫人,当真可怕......”
刚才与林玥同行的,户部侍郎家的江小姐,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旁边的丫鬟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江语心中暗自庆幸,若非她早早认出了那支步摇,知晓这是宋夫人。
从一开始就闭紧嘴巴,降低存在感,恐怕今日也难逃一劫。
一丈红,光是听着就慎人。
筋骨寸断,林玥这后半辈子,怕是要彻底残废了......
“只要谨言慎行,想来也不会被开罪。”
身旁的小姐见江语吓得脸色发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劝慰。可她自己眼底的惊恐,也久久没散去。
江语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闻言连连点头,声音还带着颤:“对,只要不去招惹宋夫人,就一定不会有事。”
只是江语心里仍有些疑惑。
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永宁长公主怎么迟迟没来?
刚刚就有不少人派丫鬟去请了。
实际上,永宁长公主早就注意到这边了。
不远处的揽月阁,雕花窗棂半掩着,刚好能看清瑞菊园的动静。
永宁长公主将手中的青瓷茶杯轻轻放在案桌上,对身边的大丫鬟道:“派人去和靖儿说一声吧。”
虽知道刘靖身边暗卫众多,定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有些事情是态度问题,不能不做。
她从宋瑶和林玥起争执时就一直在看,只是没过去。
永宁长公主站在阁楼上观望,见宋瑶全程占着上风,言语间半分不怵,便任由她出气,没有动身前去。
“公主殿下,您刚才为何不过去?还拦着奴婢,不让咱们的人露面。”大丫鬟终究忍不住,满脸不解地问道,
“放任宋夫人在秋日宴上这么处置林三小姐,岂不有损公主府的脸面?”
见她一脸困惑,永宁长公主轻笑一声,把玩着茶盏,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宋夫人是靖儿特意嘱咐我照看的。
他对这位夫人有多特殊,京城里谁看不出来?甚至连请求封王的折子,都主动递到皇兄面前了。
要知道,皇兄不止一次想要给他封王,想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靖儿次次都推拒了。
偏偏这次从边塞回来就改了想法,这其中的变数,还用说吗?”
永宁端起茶盏,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既然如此,今日这事我自然不好出面。
我过去干什么?我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若是过去了,少不得要帮着打圆场。
至少,不能让林三小姐受这么重的责罚。可那样一来,就势必会和宋夫人对上,而且能不能劝住还两说。”
“到头来,林家的体面该折还是折在我府里,我反倒平白开罪了宋夫人。”她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枕头风可是邪风,平白无故惹这身骚干嘛?
既然如此,与其出面掺和,两面不讨好,不如顺着宋夫人心意,好歹还能落个顺水人情。”
“行了,快去将事情告知靖儿吧,去晚了就不是这个意思了。”永宁长公主挥了挥手。
大丫鬟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快步向府外走去。
阁里只剩永宁一人,她重新看向瑞菊园里事情发生的地方,眸光沉了沉。
刚才有些话,她没对丫鬟说。
如今早已不是父皇掌权的时期了。
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她的皇兄,未来那位置上的,就是她的侄子。
无论是兄长还是侄子,都比不过父皇。
若是在父皇手里,她便是做错些事,也能被原谅。
但兄长和侄子就不同了,没人会给她反复试错的机会。
她是大梁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不错,却并非当今太后的亲女,只是当年养在太后膝下罢了。
虽说是刘靖的长辈,但终归也是隔着一层。甚至就连太后与刘靖的关系,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刘靖进宫之时,她早已出嫁开府,与他并无多少交情,更谈不上亲近。
如今太后还在,她又把持着秋日宴这等露脸的场合,在大梁说话还有些分量。
但往后就不好说了。
连她那一对儿女的前程,都未必能稳妥。
一朝天子一朝臣,像她这种出嫁的公主,能仰仗的只有皇恩。
必须要站对了位置,揣摩对了心思,才能保证有自己和儿女一席之地。
若是站错了队,将来这秋日宴换个主持的人,也不过是刘靖一句话的事。
褚砚和褚瑞,更是姓褚,不姓刘,连宗室都算不上。
这也是为什么刘靖求上门时,她这个做长辈的半分架子都不端,毫不犹豫就答应的原因。
能多几分功劳,多攒几分情分,总是好的。
“砚儿可回来了?”永宁长公主朝外面问道。
今日一早,褚砚就出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听见动静,下人连忙进来:“回公主殿下,奴婢刚想禀报,公子方才回来了,如今正在同刘大将军说话呢。”
闻言,永宁眉头一皱。
砚儿怎么会同靖儿说话,他们之间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