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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沦为诸神战场,神器弃如杂草。 王铁柱扛着祖传锄头,踏进核爆过后的焦土。 斩仙剑挖坑种土豆,捆仙绳搭瓜秧架子,混元金斗装泉水浇地。 别家修士为神器拼死拼活,他蹲在地头敲锄头:“这玩意儿比神器趁手!” 混沌降临,神器如麦秆折断。 王铁柱的土豆秧却缠住混沌触手,结出扭曲空间的血肉果实。 他咧嘴一笑:“看吧,神器当肥料,土豆才长得旺。”

风抽打在王铁柱沟壑纵横的脸上,像淬了盐粒的刀子。他眯缝着眼,望向前方。大地,曾经被称作家园的东西,如今只剩下一种颜色——焦黑。极目所至,没有尽头,仿佛一块巨大的、被烧透了的炭。空气里浮动着刺鼻的焦糊味儿,混杂着铁锈和某种更腥、更冷的气息,那是神血干涸后留下的诅咒,钻进鼻孔,扎得肺管子生疼。天空压得很低,灰白和铅灰搅和在一起,偶尔被远处炸开的、无声的彩色光斑撕裂,那是神术的残渣在闷烧。

他紧了紧肩上那把磨得锃亮的锄头柄。柄是硬柞木的,油润发黑,几十年汗水浸润出来的颜色,比他脊梁骨还直。临出门前,他特意又磨了磨锄板,单面开的刃闪着寒光。这玩意儿,才是吃饭的家伙,比啥都实在。

脚下的路硌脚。他低头,踢开一块黑乎乎的残片。碎片沉重异常,边缘扭曲锋利,依稀能辨出点弧度,大概是某个巨大头盔的一部分。再往前,坑洼里斜插着半截东西,似戟似矛,断口处流淌着微弱的紫光,像垂死萤火虫的尾巴。王铁柱停都没停。

“嘁!”他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带着庄稼汉固有的、对“花架子”的鄙夷,“中看不中用。” 这满地狼藉,在他眼里,远不如老牛犁沟时翻出的湿润黑土好看。

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远处地平线上,几座巨大的、线条极其僵硬冰冷的钢铁要塞如同起伏的山峦,沉闷的轰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带着沉重的节奏感。那是“智械圣堂”的战争堡垒——奥林匹斯山号。刺眼的能量束如同巨大的光矛,瞬间撕裂浑浊的空气,狠狠砸在远方一团蠕动的巨大血肉阴影上。那阴影发出无声的嘶吼,光芒炸开处,腥臭的肉块和脓液暴雨般洒落。

另一边,一片翻腾的、彩光流溢的星云猛地坍缩,无数破裂的琉璃般的碎片裹挟着凄厉的灵魂尖啸迸射而出。“万神殿”的神罚星云被一只从虚空中骤然探出的、覆盖着石质鳞片的巨爪粗暴地撕开了。那巨爪属于一尊顶着“混沌主祭”名头的庞然大物。

战斗的余波像失控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冲击波贴着焦黑的地面横扫,卷起磨盘大的黑色土块和神器的碎片。王小柱(王铁柱的儿子)腿一软,差点跪下。

“爹!”他声音发颤。

王铁柱头都没回,只有花白的鬓角在狂风中微微抖动。“慌个球!”他声音不大,却像是钉进风里的楔子,奇异地稳住了王小柱的心神。王铁柱的目光,浑浊却坚定,穿透了爆炸的火光、飞溅的脓血和破碎的法宝光芒,死死钉在前方。

那里,翻卷的焦土边缘,露出一小片相对平坦的区域。地面依旧是黑的,但黑色中隐约透出一种油亮的质感。那不是肥沃的黑土,是被反复神力灼烧、无数神魔血肉滋养渗透后,沉淀下来的一种极其诡异、极其污秽的泥沼。黑泥黏稠如同半凝固的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混合着硫磺的气息。几缕混沌气流像狡猾的蛇,时不时从泥沼深处钻出来,扭曲着空气。

“就那儿了!”王铁柱一锤定音,扛着他的锄头,迈开大步朝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油亮黑泥走去。脚下的神器碎片被他踢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在嘲笑他这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他把肩上的麻袋放下,解开袋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和新芽气息的生机涌了出来,与周围污秽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袋子里,是十几颗饱满的土豆种块,芽眼上萌动着嫩黄的生机。

“柱子,扶稳了!”王铁柱招呼儿子,自己则弯腰,从脚边那堆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神器残骸里,拖出一把东西。那玩意儿通体青黑,狭长,断了一半,却兀自散发着一种令灵魂都感到刺痛的寒意。断口处残留的剑纹古老而诡异,仿佛看一眼就会被吸走神魂。这曾是名震诸界的“斩仙剑”,不知饮过多少大能金仙之血。

王铁柱粗糙黝黑的手掌握住那冰凉刺骨的剑柄,眉头都没皱一下,掂了掂分量。然后,他像对待一把最普通的铁锹,握紧断剑,高高举起,对着脚下那粘稠油亮的黑泥,狠狠一刨!

嗤啦!

一声怪异的撕裂声。黑泥竟如同活物般向内收缩了一下,发出类似哀鸣的呜咽。断剑切入的地方,没有翻起泥土,反而像是切开了一块腐败的脏器,流出粘稠的黑红色浆液,散发着浓烈的腥腐气息。

“劲儿还行,就是轻飘了点。”王铁柱嘟囔着,手臂肌肉贲起,又是一下。粘稠的黑泥被强行分开,露出底下颜色更深邃、仿佛凝固了无数绝望的区域。他用断剑的剑脊把坑里的黑泥拍实,形成一个勉强能看的浅坑。

“爹…这…这玩意儿能种东西?”王小柱看着那坑里还在缓缓蠕动的黑红色浆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死地?死地才肥!”王铁柱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从麻袋里捏起一颗饱满的土豆种块。那嫩黄的芽点在污秽的黑红色背景中,脆弱得像随时会湮灭的星火。他稳稳地将种块按进那个散发着腥腐气息的坑底,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放一颗珍宝。接着,他又用断剑将刨开的粘稠黑泥扒拉回去,把土豆种块掩埋起来。

一个坑,两个坑……他像个最熟练的农夫,在焦土与神器废墟之间,用那把饮过仙血的斩仙断剑,笨拙地刨开粘稠的黑泥,种下他小小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希望。

架子也得搭。王铁柱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几条暗淡的、仿佛由纯粹光线编织而成的绳索,半埋在焦土里,散发着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束缚气息。那是“捆仙绳”的残骸。

他走过去,费力地把这几截坚韧无比的光索从土里扯出来。光索入手冰凉滑腻,带着一股抗拒的灵性,在他掌心微微挣动,仿佛不甘被凡人亵渎。王铁柱毫不在意地在自己打了补丁的旧裤子上蹭掉粘上的黑泥,然后把几截光索并在一起用力搓了搓,像是在搓麻绳。

“爹,这…这是捆仙绳啊!”王小柱差点跳起来。

“绳子就是绳子!”王铁柱不耐烦地打断他,“结实就行。”他搓了几下,那几截光索竟真的被他粗糙的大手强行“揉”在一起,光芒黯淡下去,变成了一根灰扑扑的长绳,只是偶尔还有一丝微弱的光晕流淌。他拿着这根“灰绳”,在刚种下土豆的地垄两侧,吭哧吭哧地插下几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扭曲的金属棍(依稀是某件法宝的残骸),然后把灰绳在棍子顶端绕紧绑牢。一个简陋但足够实用的土豆架子,在腥风血雨、神力纵横的战场边缘,歪歪扭扭地立了起来。

最后是浇水。王铁柱拿起一个破旧的瓦罐。罐子灰扑扑的,布满裂纹,罐口边缘豁了几个口,像是刚从哪个农家灶台底下扒拉出来的。他走到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弹坑边缘。坑底积着一汪水,水面浮动着彩虹般的油污,水下沉淀着厚厚的灰烬和细碎的神器颗粒,散发着一股强辐射的灼热感。这是神力轰炸后留下的“神孽泉”。

王铁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瓦罐探进那滚烫的、颜色诡异的水中。

“爹!那水……”王小柱惊叫。

“水就是水!”王铁柱头也不抬,“烧开了都一样喝。”他手腕稳稳地一沉,瓦罐“咕咚”一声没入水中,舀起满满一罐翻腾着辐射泡、颜色如同熔融琉璃的“泉水”。令人惊异的是,那看似随时会碎裂的破瓦罐,竟然稳稳当当,罐身没有任何异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扩散。罐壁内隐约有古朴的云纹一闪而逝,将那足以灼穿钢铁的强辐射和神孽污染,悄无声息地锁在了罐内。

他提着这罐“绝命水”,平静地走回他的地里,仔细地给每一个埋下种块的土坑浇上那么一点。滚烫的、蕴含着毁灭能量的液体渗入粘稠的黑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几缕彩色的轻烟。

不远处,几个穿着残破法袍、脸上还带着血污的修士正合力掀开一块巨大的神像碎片翻找着什么。其中一个眼尖,看到了王铁柱浇水的动作,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喂!老丈!那水…那水碰不得啊!沾上神魂都要被污染熔尽的!”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理解。

王铁柱直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沾的黑泥,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修士和他身边同伴紧张的脸。他举起那个破瓦罐晃了晃,罐里的琉璃色液体安静流淌。

“水就是水,有啥碰不得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隐约的轰鸣,“俺看你们找的那些个亮闪闪的玩意儿,”他下巴朝修士们脚边几件散发着微光的兵器残骸努了努,“还没俺这罐子好使咧。”

修士们面面相觑,看着他手里的破瓦罐,又看看自己费劲巴拉挖出来的法宝碎片,一时竟无言以对。其中一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这破瓦罐怎么可能比得上神器,但看着罐子里那平静流淌的、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泉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王铁柱不再理会他们。他放下瓦罐,顺手抄起靠在一边的锄头。锄板宽厚,单面开刃,刃口在昏暗中闪着冷硬的微光。他用粗糙的手指随意地敲了敲锄板,发出“铛、铛”两声沉闷却极其扎实的回响。

“瞧见没?”他对着儿子,也像是自言自语,语气笃定,“啥神器,啥法宝,花里胡哨的,关键时刻顶个球用?干活儿啊,还得是这老伙计!”他拍了拍锄头柄,“顺手,有劲儿,不瞎晃悠!”

铛!他又重重敲了一下锄板,那声音甚至短暂压过了远处神魔交战的能量爆鸣,像在宣告某种朴素真理的回归。

王小柱看着父亲那张被焦土和风霜刻满的脸,再看看那把陪伴了父亲大半辈子的锄头,又看看周围满地流光溢彩却在不断崩毁断裂的神器碎片,心头那点因为身处神魔战场而带来的巨大惶恐和渺小感,似乎被这“铛铛”两声敲散了不少。

几天后,奇迹般地,在这片被神力反复蹂躏、寸草不生的死地上,王铁柱的“土豆田”里,冒出了一点点嫩绿色的尖芽。那绿色微弱得如同蝉翼,在无处不在的昏沉污浊中,脆弱得让人心颤。然而它们确实存在着,倔强地刺破了油亮粘稠的黑泥,指向灰暗的天空。

王小柱守在田垄边,眼睛几乎不敢眨。他爹靠在旁边一块尚有余温的装甲板上打盹,那把锄头就枕在脑袋下面。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陡然撕裂了沉闷的空气!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同神罚之矛,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直插王铁柱那片刚刚冒芽的田地中心!目标赫然是针对那片刚刚显露的生机!

“小心!”王小柱魂飞魄散,嘶声尖叫。

打盹的王铁柱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护犊子般的凶悍!他甚至来不及起身,枕在头下的锄头已经被他闪电般抽出!完全是下意识地、几十年挥舞农具形成的肌肉记忆,锄头带着沉闷的风声,斜撩而上!动作笨拙、直接,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就是一个庄稼汉锄地时,随手撩开挡路石头的力道和角度!

锵——!!!

一声尖锐到刺穿耳膜的金铁交鸣炸响!

锄板那单面开刃的宽厚刃口,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那道疾驰而至的金光前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道气势汹汹、足以洞穿山岳的金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金光表面流转的神圣符文瞬间崩碎湮灭!金光本身发出一声哀鸣般的尖锐颤音,竟被那朴实无华的锄板硬生生磕飞了出去!像一块被顽童打飞的瓦片,打着旋儿,斜斜地扎进旁边焦黑的土里,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露出本体——一柄断裂的、黄金铸就的短矛矛尖。

而王铁柱手中的锄头,锄板上连一丝细微的划痕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点飞溅的金色碎屑粘在刃口上,闪烁着讽刺的光芒。

一个身穿金边白袍、面容英俊却扭曲的年轻修士从半空跌落,踉跄几步才站稳。他盯着那钉在地上的黄金矛尖,又猛地抬头看向王铁柱手里那把灰扑扑的锄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

“不…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声音因难以置信而变调,“那是圣天使之矛的碎片!蕴含一丝审判神力!怎会被…被一把破锄头……”

王铁柱已经站了起来。他看都没看那失魂落魄的修士,只是心疼地弯腰,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刚才金光差点落下的地方。几棵嫩芽被劲风吹得有些歪斜,但并未受损。

“呸!”他朝着金光射来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浓痰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那柄黄金矛尖旁边,溅起点尘土。

“瞎了你的狗眼!”王铁柱扯着嗓子,对着那呆若木鸡的白袍修士吼道,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俺这点苗子招你惹你了?毛毛躁躁的,滚远点!再碰俺的庄稼,老子拿锄头给你脑袋开瓢!”

他扬了扬手里沾着点金色碎屑的锄头,凶相毕露。那把锄头在他手里,此刻竟比任何断剑残矛都显得更具威慑力。白袍修士被他吼得一哆嗦,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敢再吭声,灰溜溜地转身飞遁而去,连地上的黄金矛尖碎片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王小柱长长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看着父亲那把依旧朴实无华的锄头,再看看地里顽强挺立的嫩芽,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东西,真的比那些闪闪发光的神器…更可靠?

土豆秧在污秽与神力的滋养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抽枝展叶。它们爬上了王铁柱用捆仙绳残骸搭建的架子。深绿色的叶片肥厚得惊人,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腻腻的蜡质光泽,叶脉呈现出一种诡异暗紫色,仿佛内部流淌着浓缩的毒液。藤蔓粗壮虬结,缠绕在黯淡的光索架子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骨骼在摩擦。

整个“田地”散发出的气息变得浑浊不堪。浓郁的泥土腥味、神血腐败后的恶臭、以及土豆植株本身那种略带苦涩的清新生机,还有那些被当作肥料埋下去的、不断衰变的神器残骸所逸散出的驳杂能量波动……各种气息混合绞缠在一起,形成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瘴疠,笼罩着这片小小的、生机勃勃的污秽之地。

王小柱每次靠近这片土豆田,都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仿佛有无数嘈杂混乱的低语试图钻进他的脑子。只有他爹王铁柱,依旧像个最称职的老农,每天扛着锄头在地头转悠,没事就敲敲锄板,发出“铛铛”的闷响。那声音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能暂时驱散王小柱心头的烦躁。

这天傍晚,天空的灰烬云层突然被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紫色浸染。“万神殿”的巨大星云旋涡骤然出现在战场核心上空,无数破碎的琉璃状星体碎片高速旋转,发出亿万灵魂被碾碎般绝望的哀嚎!旋涡中心,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由纯粹神性构成的璀璨光矛,贯穿了时空!那是“万神殿”的终极底蕴——创世之枪“朗基努斯”的终极投影!目标是那尊撕裂了神罚星云的“混沌主祭”!

光矛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无声粉碎、湮灭!时间流被强行扭曲断裂!主祭庞大的石质躯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无数覆盖着石鳞的触手疯狂挥舞、湮灭!它发出撼动整个战场的痛苦咆哮!

轰——!!!

无法想象的毁灭性能量在战场核心爆开!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裹挟着破碎的空间残片、灼热的神血暴雨、以及无数碎裂的神器残骸,瞬间席卷了整个焦黑的平原!

王铁柱猛地扑倒在地,将目瞪口呆的王小柱死死压在身下!锄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毁灭的浪潮从他们头顶狂暴掠过!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刮过脊背!捆绑土豆秧的架子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截黯淡的捆仙绳残骸瞬间绷得笔直,上面流转的微弱光晕疯狂闪烁!

就在那毁灭冲击波扫过土豆田边缘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条匍匐在地垄边缘、最为粗壮油绿的土豆藤蔓,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抽打!藤条的尖端猛地张开!那不是叶片,而是一个类似昆虫口器的、布满倒刺和粘液的肉质吸盘!它速度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咬住了冲击波中飞溅而过的一小块东西!

那东西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金黄,内部仿佛流淌着融化的太阳,散发出一种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神圣气息!正是“朗基努斯”投影崩碎时溅射出的核心碎片!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吮吸声响起。

那块璀璨的神圣碎片,被那狰狞的肉质吸盘瞬间吞没!土豆藤蔓猛地一缩,仿佛打了个饱嗝,粗壮的藤身剧烈地鼓胀了一下,表面那层油腻的蜡质光泽下,骤然透射出无数道细密的金色纹路!一股狂暴却又被死死禁锢在藤蔓深处的神性能量汹涌而过!

几乎就在同时,这片小小的土豆田周围,狂暴肆虐的冲击波奇异地削弱了大半。只有风依旧凄厉,刮得叶子哗哗作响,如同魔鬼的笑声。

王铁柱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地吐掉嘴里的黑灰,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他的地。当他看到那条吸食了“朗基努斯”碎片的藤蔓顶端,一个拳头大小、疙疙瘩瘩的、表面布满暗紫色肉瘤的果实雏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时,老汉布满沟壑的脸上,竟然咧开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露出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齿。

“嘿…”他喉咙里滚出一个低沉沙哑的音节,“这肥料…真他娘的够劲儿!”

没人注意这片小小角落的诡异变故。战场中心,混沌主祭的巨大躯体已然崩毁了大半,而“万神殿”的星云旋涡也黯淡无光,摇摇欲坠。战争的绞肉机,进入了更惨烈的尾声。

当混沌主祭庞大如山的石质躯体最终在“朗基努斯”的投影余威和智械堡垒的饱和轰炸下轰然解体时,战场并未迎来宁静。如同打碎了一个装满了噩梦的瓦罐,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彻底的“无”从主祭崩碎的躯体深处汹涌而出!

那不是黑暗,那是色彩的彻底剥离,是概念的彻底否定!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混沌”,降临了!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亿万条不断分裂、融合、流淌的沥青触手,又像是一片无限扩张的、扭曲了所有光线的畸变沼泽。它流淌过的地方,空间本身发出被融化般的呻吟,时间的概念彻底混乱、坍缩。坚不可摧的智械堡垒,奥林匹斯山号的厚重装甲在接触那混沌的瞬间,就如同投入火焰的蜡像般无声无息地熔解、扭曲、最终化为一片翻滚着金属泡沫和破碎代码的泥泞!堡垒内部爆开无数殉爆的火球,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传出那片畸变沼泽!

“万神殿”残余的星云旋涡试图收缩逃离,却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的蛛网,被混沌生生拖拽进去!琉璃般的神性碎片、挣扎哀嚎的神灵虚影,在混沌的泥泞中迅速褪色、崩解、化为最基本的虚无粒子!诸神最后的挣扎,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柴,瞬间熄灭!

战场彻底崩溃了。幸存的修士也好,智械也好,此刻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们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神器、法宝、装甲,在这纯粹的混沌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麦秆!

一口铭刻着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的古朴大钟,曾是某个大宗门的镇山之宝,荡漾出的金色波纹足以震碎山峦。此刻被一道流淌而至的混沌触手轻轻擦过。钟身上的日月星辰瞬间黯淡、扭曲成无法辨认的污痕,山川河岳的浮雕融化流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旋即整个钟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碎裂,碎片被混沌瞬间吞噬。

一柄吞吐着万丈寒芒的冰魄神剑,冻结的空间在它面前如同薄冰。它被另一股浑浊的泥流卷住剑锋。刺骨的寒意瞬间被中和消解,剑身上流转的符文如同被酸液腐蚀般迅速模糊、消失。神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最终在混沌泥流中化为齑粉。

一面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巨盾,表面蜂窝状的能量力场足以偏转星舰主炮!混沌的污浊蔓延而过,蜂窝力场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接连熄灭。盾牌上流动的液态金属瞬间凝固、发黑、开裂,最后连同里面操作它的智械战士一起,被混沌彻底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神器崩碎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是物质被强行解离回归虚无的哀嚎!绝望的惨叫声在混沌的寂静吞噬中迅速稀薄下去。幸存者们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在迅速熔解的战场上疯狂溃散,徒劳地挣扎!

混沌的泥沼,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涨潮般向着王铁柱那片小小的土豆田蔓延而来。所过之处,焦黑的大地无声消失,残留的神器碎片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那污秽的气息,那纯粹的否定之力,让王小柱浑身冰冷,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的念头都被冻结了。死亡,不,是彻底的虚无,近在咫尺!

“爹!”王小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绝望的嘶吼,声音带着哭腔。

王铁柱没有回头看他。老汉佝偻的脊背绷得笔直,如同风暴中一块沉默的礁石。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汹涌而至的混沌泥沼,目光却意外地没有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混沌的污浊边缘,终于触碰到了土豆田那粘稠黝黑的土壤!

就在这一刻!

轰——!!!

那片深绿色的、气息浑浊的土豆田,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凶兽被彻底惊醒!所有肥厚油绿的叶片瞬间卷曲直立!叶脉中那股积蓄已久的、源自无数神器碎片和至高神矛投影的驳杂而狂暴的能量,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无数道藤蔓,粗壮虬结,表面布满暗紫色肉瘤,早已不是普通植物的形态,更像是某种活化的、凶戾的血管经络!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深海巨章,疯狂地朝着蔓延而来的混沌泥沼弹射而出!

嗤嗤嗤——!!!

藤蔓末端那狰狞的肉质吸盘,带着粘稠的消化液,狠狠地咬住了混沌那无形的、流淌的“躯干”!咬住那扭曲光线、否定存在的本质!

这并非抗拒!这是主动的攫取!是疯狂的吞噬!

混沌泥沼猛地一滞!它那湮灭万物的流动态势,竟然被这些深绿色的、散发着强烈污秽与驳杂神性气息的藤蔓强行拖拽、拉扯!

藤蔓与混沌接触的地方,爆发出刺目的、无法形容的混色光芒!那是秩序与混乱、存在与虚无最本质的激烈碰撞!空间被撕开肉眼可见的、蛛网般的黑色裂痕!时间在那里彻底粉碎!

藤蔓剧烈地颤抖着!暗紫色的肉瘤疯狂蠕动、膨胀!叶脉中的金色纹路暴涨,几乎要撑破叶片!它们在哀鸣,在挣扎,仿佛随时会被混沌彻底溶解!但它们也在疯狂地吮吸!吸盘内部强大的负压,竟然真的从那片绝对的“无”中,强行撕扯出某种“存在”的实质!

混沌泥沼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咆哮”!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席卷整个意识层面的、颠覆逻辑的疯狂冲刷!它剧烈地翻滚、膨胀,试图挣脱藤蔓的束缚,将这片胆敢亵渎“无”的田地彻底抹除!

更多的藤蔓如同群魔乱舞般扑了上去!死死缠绕!绞杀!吞噬!

就在这片疯狂的拉锯战中心,那条曾经吞噬了“朗基努斯”碎片、结出了暗紫色肉瘤果实的藤蔓顶端——

那个拳头大小的果实,在藤蔓的疯狂脉动和混沌之力的猛烈灌注下,开始了恐怖的蜕变!

暗紫色的表皮寸寸龟裂、剥落!显露出的,根本不是正常的薯块!那是一片蠕动的、暗红色的血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毛细血管!更诡异的是,这块血肉的周围,光线被扭曲成了无数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旋涡!空间在那里被折叠、撕裂,形成一片不断生灭的微型黑洞!

它像一颗扭曲空间的心脏,又像一块凝固了混沌本质的肿瘤,在土豆田与混沌泥沼最激烈的交锋点上,疯狂地搏动、生长!每一次搏动,都贪婪地汲取着双方碰撞湮灭时产生的、最原始狂暴的能量!

它,就是“混沌根须”!是这片以神器为粮、以污秽为壤、直面混沌的疯狂田地,凝结出的最终果实!是存在向虚无发起的、血肉淋漓的反击!

王铁柱死死盯着那块搏动着的、扭曲空间的暗红色血肉。浑浊的老眼深处,跳动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狂热光芒。他猛地一举手中那把锄头,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对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泥沼,发出一声嘶哑、亢奋、充满了粗粝生命力的呐喊:

“看见没?!啊?!!” 锄头板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却充满力量的弧线,重重指向那块搏动的混沌根须。 “俺说啥来着?!神器?!神器顶个球用!!” 他唾沫横飞,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却如同炸雷般响彻在这片被扭曲的空间里。 “当肥料!!” “给俺的土豆当肥料!!!” “这长的——才叫一个旺!!!”

他的吼声,带着土地般厚重的蛮横,带着农人面对丰饶时的赤裸裸的贪婪,更带着一种踩在诸神坟茔和混沌废墟之上的、悖逆一切的疯狂生机!如同浑浊泥沼中炸开的一朵妖异血花,刺眼,腥臭,却生机勃勃,挡者披靡!

王小柱瘫坐在地,看着那块搏动的、扭曲空间的暗红血肉,又看看状若疯魔、高举着锄头的父亲。那把锄头,沾满了泥土和黑灰,刃口依旧闪着冷硬的微光,在扭曲的光线背景下,竟莫名地散发出一股镇压混乱的厚重气息。

混沌的泥沼还在疯狂涌动,藤蔓的绞杀吞噬依旧惨烈。但在这片小小的田地边缘,王铁柱的身影和他高举的锄头,仿佛成了混乱风暴中唯一的锚点。混沌根须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

王铁柱放下高举的锄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不再看那片混沌,浑浊的目光重新落回他那片妖异的土豆田,落在那些死死缠绕着混沌触手、疯狂搏动的藤蔓上,最终定格在那块搏动得最为激烈的混沌根须上。

粗糙黝黑的大手伸了出来,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厚茧和老茧开裂的伤口。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甚至带着几分庄稼汉收获时的急切,一把抓住了那块搏动着的暗红色血肉!

入手的感觉极其怪异。温热的,像刚宰杀的牲口内脏,带着一种滑腻的韧性。表面搏动的毛细血管发出微弱的脉动,仿佛真的在跳动。更怪异的是触感的层次——明明抓在手里,却感觉同时握住了无数个扭曲的、重叠的点,空间在他的指缝间微妙地折叠、凹陷。

“柱子!”王铁柱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粗粝,“找个家伙事儿!把这‘好玩意儿’给老子装起来!回头找个地方…种上!”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混沌根须,像是在掂量一颗沉甸甸的土坷垃。

王小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就去翻旁边散落的背包。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块被王铁柱抓在手里的混沌根须,似乎被老汉粗暴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它搏动的频率骤然飙升!暗红色的表面猛地凸起无数尖锐的骨刺!一股极其暴戾、充满毁灭欲念的混沌意志,如同无形的毒针,狠狠刺向王铁柱紧握它的手掌!

这是来自被吞噬的混沌本源的反噬!是无数神器残骸和诸神怨念凝聚的诅咒!足以瞬间撕裂任何凡俗乃至神魔的灵魂!它要挣脱这粗糙手掌的禁锢,彻底爆发!

王小柱吓得魂飞魄散:“爹!小心!”

王铁柱闷哼一声,眉头瞬间拧成疙瘩。那无形的冲击狠狠撞在他紧握的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恶意的狂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向上侵蚀,试图冲垮他的意志,撕裂他的身体!

他握着混沌根须的手猛地一紧!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种被激怒的、属于土地劳动者的凶狠!

“反了你了?!刚结个果就想炸刺儿?!”他低吼一声,像是教训不听话的牲口。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抄起了靠在腿边的锄头!

没有花哨,没有神光!就是最纯粹的、几十年锄地砸石头练出来的本能!手臂肌肉贲起带动腰身扭转,全身的力量顺着那条油亮的硬木锄柄,灌注到单面开刃的厚重锄板上!锄头带着沉闷的风压,如同挥动一柄开山巨斧,对着那块还在他右手疯狂搏动、试图释放毁灭的混沌根须,狠狠砸了下去!

铛——!!!!

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响!远比之前磕飞黄金矛尖时更加震撼!

那不是金属撞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法则被强行敲击、定住的轰鸣!

锄板宽厚的刃口,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块暗红色搏动的血肉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一个微妙的刹那。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浑浊冲击波以锄板落点为中心猛地炸开!冲击波呈浑黄与暗红交织的颜色,带着泥土的腥气、神血的怨毒,以及被强行轰散的混沌意志碎片!

搏动停止了!

凸起的骨刺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棱,僵在半空!那股试图侵蚀王铁柱手臂的狂乱意志,如同撞上堤坝的洪水,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被这朴实无华却又蛮横霸道的一锄头,生生砸回了混沌根须深处!甚至更深!被强行镇压、禁锢!

王铁柱右手紧握着的那块混沌根须,瞬间安静了下来。它表面的暗红色暗淡了一分,搏动变得极其微弱,如同被敲懵了头的猎物。周围扭曲的光线漩涡也平复了许多,只剩下微微的涟漪。

老汉喘了一口粗气,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一丝用力过猛后的潮红。他抬起锄头,锄板刃口上,沾着几丝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的组织液和几片破碎的暗红色皮膜。

“呸!欠收拾!”他朝着锄板上淬了一口,仿佛刚刚教训完一头不听话的倔驴。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抓着那块暂时“老实”下来的混沌根须,继续对着还在发愣的王小柱吼道:“愣着干啥?快拿东西啊!这玩意儿劲儿大,别让它缓过神跑了!”

王小柱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厚重的铅盒。王铁柱粗暴地将那块还在微微抽搐的暗红色血肉塞了进去,“哐当”一声合上盖子,咔哒扣死。铅盒表面立刻浮现出无数细密的、仿佛被内部力量冲击造成的凸起和凹陷。

王铁柱提着装了铅盒的背包,扛起他那把沾着混沌根须液体的锄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在与混沌泥沼边缘纠缠吞噬的妖异土豆田,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地折断的神器碎片和远处正在被混沌无声吞噬的战场废墟。

他咧开嘴,露出一抹混合着嘲弄与满足的古怪笑容。

“神器?”他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扭曲的空间里,带着一种踩在诸神坟头上的蛮横笃定。

“当肥料,才不糟践!”

说罢,老汉转身,迈开沾满黑泥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战场外围更深的荒芜走去。那把锄头扛在肩上,锄板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刃口沾着的暗红液体在昏沉的光线下,反射着粘稠而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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