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隙深处的星轨流转如银链,将三人裹在其中。
孙悟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裂隙的轰鸣——那声音像擂在青铜巨鼓上,每一下都震得胸腔发疼。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刻痕,暗红裂痕已爬满整片青金表面,连最中央那枚玄鸟衔珠的本源印记都开始皲裂,细缝里渗出的微光像极了血珠。
\"节点在东南方!\"禺狨王的声音带着星力震荡的嗡鸣。
他银发间的灰白更浓了,原本流转星辉的星盘此刻裂成九片,正浮在他指尖勉强维持着定位。
这位三界监察使的眉峰紧拧,眼尾的金纹因神力透支泛起青灰:\"残阵的星斗坐标在往归墟方向偏移,再晚半刻,整个节点都会被混沌规则吞噬。\"
红孩儿突然踉跄一步,火尖枪在地面划出半道焦痕。
他脖颈处的青芒正顺着血管往眼眶蔓延,黑炎烧穿了半边衣袖,露出的手臂上竟浮现出类似刻痕的纹路。\"猴哥,\"少年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脚底下这些...是阵纹?\"
三人这才注意到,原本布满碎石的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符文。
那些纹路极细,细得像用刀尖在石头上划出来的,却又流动着活物般的光泽,正以三人的脚印为中心,向着东南方延伸。
红孩儿的火尖枪尖刚碰到其中一道,符文突然暴起红光,在枪尖上烙出个焦黑的星芒印记。
\"是引魂纹。\"禺狨王俯身细看,指尖拂过纹路时星力微颤,\"上古神魔战场用来指引残魂归位的。
但...\"他抬眼望向裂隙深处翻涌的混沌雾团,\"现在这些纹路的指向,和我们要找的节点完全重合。\"
孙悟空握紧刻痕,掌心的灼痛让他的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刻痕在发烫,像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铁——但比铁更烫,烫得皮肤滋滋冒起青烟。\"不管是不是引魂,\"他的声音沉稳得像压在山下五百年时的石屑,\"我们要的是节点,它们要的...或许也是节点。\"他踢开脚边一块碎石,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符文,\"走。\"
残阵的星斗节点比想象中更破败。
那是座直径三丈的圆形平台,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星石,石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星力,而是黏腻的混沌黑雾。
平台四周原本该悬浮的二十八星宿灯阵只剩七盏,灯油早被混沌侵蚀成墨色,灯芯上跳动的幽蓝火焰像极了鬼火。
\"这节点被污染得比我想的还重。\"禺狨王将碎裂的星盘按在星石上,星盘残片立刻发出刺耳鸣叫,\"星力通道全被混沌规则堵死了,强行引动的话...\"
\"会反噬。\"孙悟空替他说完,目光扫过红孩儿。
少年正咬着牙压制黑炎,他胸前的火焰纹章此刻泛着妖异的青,黑炎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面烧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洞。\"没时间了。\"孙悟空扯开衣襟,将刻痕贴在胸口——那里有道狰狞的旧疤,是当年大闹天宫时被斩仙飞刀留下的。
刻痕刚贴上,旧疤突然泛起金光,与刻痕的青金纹路交缠,\"用我的本源做引子。\"
禺狨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刻痕是混沌本源的具象化,用自身本源去引动,相当于把心脏掏出来当火把。
但他没阻止,只是迅速结印,星盘残片在星石上摆出周天星斗阵的雏形:\"红孩儿,用黑炎封死四周裂隙!
混沌能量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涌来,你守东、南!\"
\"得嘞!\"红孩儿咧嘴一笑,黑炎突然暴涨三丈。
他的火尖枪在头顶划出两个半圆,东、南两侧的裂隙立刻被黑炎裹成巨大的火茧。
那些试图渗透的混沌雾团刚碰到黑炎就发出尖啸,像被剥皮的活物般扭曲着消散——但黑炎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红孩儿的皮肤开始出现焦黑的裂纹,青芒从裂纹里渗出来,像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化。
法阵开始运转的瞬间,星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原本死寂的星灯突然全部亮起,墨色灯油在幽蓝火焰中沸腾,竟蒸腾起金色的星芒!
禺狨王的星盘残片剧烈震颤,他的银发根根竖起,嘴角溢出一丝血线——这是强行调用残阵力量的代价。
孙悟空能感觉到胸口的刻痕在发烫,烫得他的本源之力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顺着星盘残片注入星石。
然后,异变突生。
星石中心的混沌黑雾突然凝结成一只巨手,青灰色的指尖穿透星石,直接抓向孙悟空的咽喉!
那手背上布满与刻痕相同的纹路,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立刻腐蚀出深坑。
红孩儿的黑炎几乎是本能地席卷过去,但黑炎碰到巨手的瞬间就被蒸发,只在巨手表面留下淡淡的焦痕。
\"是混沌规则具现!\"禺狨王大喝一声,星盘残片突然炸裂。
九片碎片化作九道星辉,分别钉在巨手的腕、肘、肩三处大穴。
巨手的动作顿了顿,却仍在逼近。
孙悟空咬碎舌尖,血雾喷在刻痕上。
刻痕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啸,裂痕中渗出的青金光芒如活物般钻入巨手——那是混沌本源最纯粹的力量,竟开始吞噬巨手上的混沌规则!
巨手发出刺耳的尖啸,指尖在离孙悟空咽喉三寸处停住。
它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由符文组成的骨架,而那些符文,竟和地面的引魂纹一模一样!
孙悟空趁机抓住巨手的手腕,刻痕的光芒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不过十息,巨手便彻底消散,只在星石上留下个焦黑的掌印。
\"成功了?\"红孩儿跌坐在地,黑炎瞬间收敛。
他的脸白得像纸,脖颈处的青芒却淡了些。
禺狨王扶住星石,星盘残片已彻底化为星尘,他的银发此刻全白,连眼尾的金纹都褪成了淡金:\"节点暂时稳定了。
裂痕的扩散速度...慢了。\"
孙悟空这才敢低头看刻痕。
裂痕果然不再蔓延,本源印记上的血珠也凝结成了暗金色。
但就在他松口气时,刻痕突然发出蜂鸣,表面浮现出一行血色文字,每个字都像活物般蠕动:\"第三道刻痕,封于归墟海眼深处。\"
\"归墟海眼?\"红孩儿猛地站起来,火尖枪在掌心转了个花,\"那地方我爹提过!
说是上古心魔被镇压的老巢,连圣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混沌裂隙里的魔气有一半都从那冒出来的,去了就是找死!\"
禺狨王却盯着那行血字若有所思。
他伸手触碰刻痕,指尖刚碰到血字,文字突然钻进他的眉心,他的瞳孔瞬间变成了血色,又在眨眼间恢复正常:\"归墟海眼镇压的...或许不是心魔。\"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而是第三道刻痕的封印。\"
孙悟空握紧刻痕,掌心的温度又开始攀升。
他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混沌雾团,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到归墟海眼的方向——那里有座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传说中镇压着连天道都恐惧的存在。\"该来的总会来。\"他转头看向禺狨王,后者的白发在混沌风中猎猎作响,\"你说过,刻痕是打破轮回的钥匙。
现在第二道刚稳住,第三道...\"
\"在等我们去取。\"禺狨王笑了,眼尾的淡金纹在混沌光中泛着微光,\"否则它不会主动显字。\"
红孩儿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青芒,又看向孙悟空胸口的刻痕,突然伸手扯住对方的衣袖:\"猴哥,我总觉得...这些刻痕不是钥匙,是...\"他顿了顿,像是不敢说出口,\"是引信。\"
孙悟空没有回答。
他能感觉到刻痕在发烫,比之前更烫,烫得他的皮肤开始冒烟。
裂痕不知何时又蔓延了一丝,细得像头发丝,却让他的本源之力一阵阵地抽痛。
归墟海眼方向传来的嘶吼更清晰了,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正被刻痕的震动唤醒。
\"先回花果山。\"孙悟空将刻痕收进怀中,转身走向星轨,\"我们需要制定计划。\"
禺狨王刚要跟上,突然僵在原地。
他望着孙悟空的背影,目光落在对方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暗红裂痕,和刻痕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红孩儿也发现了。
他的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刻痕在孙悟空怀中突然剧烈震动!
那震动像敲在青铜编钟上,震得三人耳膜发疼。
孙悟空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星石,刻痕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本源印记上的玄鸟衔珠正在崩解,露出下面更深的纹路——那是第三道刻痕的轮廓,比之前更清晰,像把染血的刀,正从混沌迷雾中缓缓抽出。
归墟海眼方向的嘶吼突然变成了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挣脱了最后一层枷锁。
当孙悟空转身走向星轨时,怀中的刻痕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胸骨发疼。
那震颤不再是之前的蜂鸣,而是带着某种韵律的撞击,像是远古战鼓在混沌深处被擂响。
他踉跄着扶住星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颈的裂痕此刻如活物般爬向耳后,每一寸蔓延都像被热铁烙过,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
“猴哥!”红孩儿一个箭步冲上来,火尖枪差点脱手。
他望着孙悟空后颈的裂痕,喉结滚动:“那东西...在往你脑子里钻!”
禺狨王的银发被混沌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手按在孙悟空后背,星力如细流渗入,却在触及裂痕的瞬间被反弹回来。
“是混沌规则的侵蚀。”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沉,“刻痕在抽取他的本源对抗裂隙,但本源流失太快,规则漏洞反而被混沌趁机填补。”
话音未落,孙悟空耳边突然响起低语。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脑海里震动,沙哑中带着几分熟悉的沧桑:“放弃吧...你承受不住这代价。每道刻痕都是混沌的牙齿,会啃食你的神魂,撕裂你的轮回。”
孙悟空瞳孔微缩。
这声音...像极了五百年前压在五行山下时,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又像大闹天宫时,凌霄殿上那些神佛怜悯的叹息。
他咬了咬牙,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谁在说话?”
“是你自己。”低语轻笑,“或者说...是刻痕里的记忆。你以为混沌本源是馈赠?它是上古神魔的诅咒,是天道布下的陷阱。每道刻痕的觉醒,都是在为归墟的存在开闸。”
红孩儿的火尖枪“当啷”落地。
他盯着孙悟空逐渐苍白的脸,黑炎在掌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猴哥,你...你在和谁说话?”
禺狨王的星力突然暴涨。
他银发根根竖起,眼尾的淡金纹重新泛起微光:“是意识污染!混沌裂隙里残留的神魔残识,借刻痕的共鸣侵入识海!”他迅速结印,指尖点在孙悟空眉心,星力如银针刺破迷雾:“清醒点,悟空!这些是幻象,是混沌用来瓦解道心的手段!”
孙悟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有另一段记忆在脑海里翻涌——洪荒时代,混沌父神站在创世青莲前,手中的刻刀划下第一道裂痕时,眼中的悲悯;天道化身冷笑,将七十二道刻痕埋入轮回,说“这是给勇者的镣铐”。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他的本源印记在胸口发烫,玄鸟衔珠的纹路几乎要烧穿皮肤。
“我承受得住。”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后颈的裂痕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停滞了一瞬,仿佛被这股意志震住。
他扯开衣襟,露出刻痕与旧疤交缠的胸口:“当年被压五行山,被斩仙飞刀穿胸,被金刚琢砸断脊骨,我都没怂过。现在一道刻痕,几句鬼话,就能让我退?”
低语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指甲刮过青铜:“你可知归墟海眼里锁着什么?那是混沌父神的心脏,是能吞掉三界的饕餮!你去取第三道刻痕,就是给它递钥匙!”
“所以更要去。”孙悟空反手抓住禺狨王按在他眉心的手,掌心的刻痕与禺狨王的星力相撞,迸出几点金芒,“如果刻痕是钥匙,那我就用它打开锁;如果是引信,那我就做那个点燃它的人。总比躲在花果山,看着裂痕吞掉三界强。”
红孩儿弯腰捡起火尖枪,黑炎在枪尖重新凝聚。
他望着孙悟空后颈的裂痕,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猴哥去哪,我就去哪。大不了...大不了我用黑炎烧了那什么混沌心脏!”
禺狨王收回手,眼尾的金纹恢复了几分光泽。
他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雾气,归墟海眼的方向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紫黑色的云,像头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先回花果山。”他说,“需要查古籍,找归墟海眼的封印阵图,还要...准备些后手。”
三人踏上星轨的瞬间,归墟方向的咆哮声突然近了十倍。
孙悟空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识海飞过,冰冷、贪婪,像是饿了无数年的野兽终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他摸了摸胸口的刻痕,裂痕又蔓延了一丝,但这一次,他没有皱眉。
星轨载着他们穿出裂隙时,下方的归墟海眼突然掀起巨浪。
黑色的漩涡中心,一道暗红色的裂痕如闪电般撕裂水面,转瞬又消失不见。
但三人都看见了——那裂痕的纹路,和孙悟空后颈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