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清响早已化作闷雷，在混沌裂隙中滚出层层回音。
孙悟空半跪在地，半透明的锁链仍缠在他脖颈间，那是符文崩解后残留的最后一道封印，泛着幽蓝的光，像条吐信的毒蛇。
\"那是...开天印的残纹。\"禺狨王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几乎要嵌入祭坛石面。
他盯着第七十二道刻痕里的血珠——那滴孙悟空的血正沿着刻痕脉络游走，竟勾勒出一道形如斧钺的暗纹，与他记忆中古籍里记载的开天辟地神印如出一辙。
白泽的银角突然泛起微光，神兽特有的灵识扫过整座祭坛：\"符文波动在加剧。
这些纹路不是死物，它们在吞噬混沌裂隙的能量，每多维持一刻，就离混沌父神的感知更近一分。\"
牛魔王的混铁角蹭了蹭地面，震得石屑纷飞：\"管他什么混沌父神，俺老牛一犄角撞碎这破祭坛，看他能怎地！\"话虽粗，眼底却闪过担忧——他望着孙悟空苍白的脸，想起五百年前花果山结义时，这猴儿总爱蹲在老槐树上晃着腿笑，哪像现在，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不可。\"禺狨王抬手拦住他，暗金长剑在掌心转了半圈，剑脊上的诛仙剑阵纹路微微发亮，\"这些符文根须扎进了混沌本源，贸然破坏会引发裂隙坍塌。
当年不周山崩就是因为强行斩断与混沌的联系......\"他没说后半句——那回，整座北俱芦洲都被埋进了地火。
白泽甩了甩银尾，尾尖扫过最近的一道符文：\"符文核心在共振。
若能干扰其频率，或许能暂时削弱封印。\"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清冽中带着几分笃定。
\"万物皆明或许能行。\"一直沉默的六耳猕猴突然开口。
他的身影本就虚浮如雾，此刻更淡了几分，残魂在裂隙中飘得发颤，\"我能...能感知这些符文的规律。\"
牛魔王刚要反驳\"你这残魂莫要硬撑\"，却见六耳已经闭上了眼。
他的额间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一点金芒——那是混世四猴特有的灵识之眼。
裂隙里的符文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六耳的残魂正顺着这涟漪往深处钻。
\"咳！\"六耳猛地呛出半团黑雾，再睁眼时眼底泛着血丝，\"七...七层。
每一层对应不同的能量波动。
第一层是太阴之气，第二层是太阳精火，第三层...是星辰之力。\"他喘着气，残魂几乎要散成光点，\"要瓦解它们，得模拟这些波动。\"
\"模拟？\"牛魔王挠了挠耳朵，\"俺可不会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气啊火的。\"
禺狨王却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表面刻着诛仙剑阵的纹路：\"通天教主当年镇压混沌时，在阵图里记录过类似的能量模型。\"他指尖按在玉简上，灵识如游鱼般钻了进去，\"第一层太阴之气...需要至阴之物引动。\"
众人迅速分工。
白泽盘坐在祭坛中央，银角亮起乳白色光晕，神兽本源之力如网般铺开，稳住即将暴走的符文波动；六耳倚在祭坛边缘，虽残魂不稳，却强撑着用灵识之眼捕捉符文变化，每说一个节点位置，他的身影就淡一分；禺狨王持玉简站在东侧，根据阵图推算波动频率，暗金长剑时而轻点地面，在石上刻出与符文同频的纹路；牛魔王则攥着混铁角，按照六耳的指引，精准砸向符文节点——他看似粗笨的犄角每次落下，都恰好击在符文最薄弱的\"七寸\"，碎石飞溅间，第一层符文果然泛起裂痕。
\"咔嚓！\"
第一道符文彻底崩解的瞬间，祭坛腾起幽蓝火焰。
孙悟空脖颈间的锁链松动了一寸，他睫毛颤了颤，喉间溢出一声低吟。
众人精神一振，连六耳都强撑着坐直了身子。
\"第二层太阳精火！\"六耳的声音带着破音，\"需要至阳之力！\"
牛魔王咧嘴一笑，混铁角往地上一杵，周身腾起赤焰——那是他修炼五百年的牛魔真火，至阳至刚。
他深吸一口气，赤焰顺着犄角凝成一道火柱，精准射入第二层符文的核心节点。
符文被火柱烫得扭曲，像被泼了滚油的蛇，嘶嘶作响着开始剥落。
第三层星辰之力破解得最顺利。
白泽的银尾扫过祭坛，尾尖竟摘下三颗流萤——那是裂隙中残留的星芒。
他将星芒抛向空中，星芒在符文上方凝成北斗形状，第三层符文瞬间失去了依托，碎成点点星光。
当第四层符文开始动摇时，裂隙突然剧烈震动。
原本灰蒙蒙的雾气翻涌如沸，无数黑色丝线从符文中窜出，眨眼间缠成一个黑袍男子的轮廓。
他面容模糊，唯有无底深渊般的双眼泛着冷光：\"你们以为能救走齐天大圣？
我乃上古心魔残念，当年被封在归墟海眼，今日便让你们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话音未落，无数黑色触须从他背后涌出，如毒蛇般缠向众人。
六耳的灵识之眼突然大亮：\"左三！
右五！\"他喊得声嘶力竭，残魂几乎要被触须扯散——但正是这声预警，让牛魔王及时偏头，避开了刺向咽喉的触须；让禺狨王旋身挥剑，将缠向白泽的触须斩成两段；让白泽来得及张开光幕，护住了最脆弱的六耳。
牛魔王被触须扫中左肩，皮开肉绽，却反而激起了凶性：\"杂种！
吃你牛爷爷一犄角！\"他低喝一声，混铁角裹着赤焰撞向黑袍男子。
触须缠上犄角，却被牛魔真火烧得滋滋冒油。
白泽的光幕则如影随形，每当触须要偷袭众人破绽，光幕便及时挡在身前。
禺狨王趁机欺身而上。
暗金长剑挽了个剑花，直刺黑袍男子心口。
剑刃穿透虚影的瞬间，男子的笑声炸响：\"不过是残念？
你可知，当年鸿钧道祖都被我扰了清修......\"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散作黑雾，只余下一句话在裂隙中回荡：\"真正的混沌，会让你们...悔不当初。\"
黑雾散尽，众人这才发现六耳已经瘫在地上，残魂几乎透明，只剩一缕金芒勉强维系形骸。
牛魔王赶紧扯下衣襟给他裹上——虽然残魂不需要衣物，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实在的安慰。
\"继续。\"禺狨王擦了擦剑上的黑雾，声音里没有半分波动，\"心魔只是拖延时间。\"
但当他们重新转向祭坛时，却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缓慢运转的符文此刻疯狂旋转，第七十二道刻痕里的开天印残纹正发出刺目金光，仿佛要将整座祭坛都点燃。
白泽的银角黯淡了三分，他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雾气，声音首次带上了紧绷：\"混沌父神的感知...更近了。\"
牛魔王抹了把脸上的血，混铁角在掌心捏得咔咔响：\"管他什么父神，大不了俺们再闹他一场！\"他说着，目光扫过仍在锁链中挣扎的孙悟空，喉结动了动，\"当年闹天宫，不也闯过来了？\"
禺狨王没有接话。
他盯着疯狂运转的符文，暗金长剑的剑脊突然发烫——那是诛仙剑阵在预警。
他知道，刚才的心魔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祭坛下传来闷响，像是某种远古巨兽在苏醒。
第七十二道刻痕里的血珠突然炸开，开天印残纹彻底成型。
孙悟空的锁链\"啪\"地断裂，他缓缓站起，眼底有混沌气流翻涌。
而在裂隙最深处，一道比黑夜更浓的阴影，正顺着符文的指引，缓缓睁开眼睛。
祭坛上方的符文漩涡已从幽蓝转为赤金，每一道刻痕都在渗出火星，像被投入熔炉的锁链，发出刺啦声响。
空气扭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棱镜，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成奇形怪状的怪物，贴在裂隙岩壁上晃动。
六耳猕猴瘫坐在祭坛边缘，残魂如被风揉皱的薄纱，金芒从灵识之眼处一丝丝外溢，像是快燃尽的烛芯。
“六耳！”牛魔王扑过去，混铁角在地上犁出深沟，粗糙的手掌虚虚护在六耳身侧——他不敢触碰，怕稍一用力就会把那缕残魂揉散。
六耳的嘴唇动了动，想笑，却只咳出一团更淡的黑雾：“牛...大哥，俺这残魂...本就是借来的。当年被如来那秃驴打穿识海时，就该散了的。”他的声音轻得像飘在裂隙里的灰，“能帮上猴哥...值了。”
白泽的银尾扫过六耳额间，神兽特有的治愈之力渗入残魂，却只让金芒多苟延了片刻。
“他的灵识海已经千疮百孔。”白泽仰头望着疯狂旋转的符文，银角上的光晕被气流撕成碎片，“万物皆明需要连通天地信息网，可这裂隙里的混沌气在腐蚀他的灵识锚点。再强行使用，不出三息就会...”他没说“消散”二字，但众人都听懂了。
禺狨王的暗金长剑突然嗡鸣，剑脊上的诛仙剑阵纹路泛起血光——那是阵图在预警混沌父神的感知已触及裂隙边缘。
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底掠过寒芒：“最后三层符文，分别对应混沌之气、时空乱流、本源共鸣。六耳之前能破解前四层，是因为那些能量模型在三界有迹可循。可这三层...是混沌本源的直接投影。”
“那咋办？”牛魔王的混铁角撞在祭坛上，溅起一串火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六耳没了，猴哥再被锁回去吧？”他瞥了眼正缓缓起身的孙悟空——那猴儿的混沌气流已从眼底漫到脖颈，每一缕都像活物般舔舐着空气，“猴哥现在这样子...能帮忙不？”
孙悟空的指尖突然泛起金光，那是开天印残纹在皮肤下游走。
他望着六耳，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像是被什么记忆刺痛了。
但混沌气流瞬间裹住他的意识，让他的动作又变得迟缓。
白泽的银角突然爆出刺目银光，神兽灵识如潮水般涌出，在祭坛上方凝成一张淡蓝色的信息网。
“我试试用神兽灵识模拟万物皆明。”他的声音里带着吃力，“白泽一族本就通晓古今万类，或许能捕捉符文的波动规律。”
禺狨王立刻将诛仙剑阵玉简按在白泽银角上，两股灵识在虚空中交织。
阵图里的能量模型如星雨般坠入信息网，与白泽捕捉到的符文波动一一对应。
“第一层混沌之气，需要...逆混沌的清灵之力。”禺狨王的指尖在石面上飞掠，刻下与符文逆向的纹路，“牛魔王，砸这里！”
牛魔王的混铁角裹着牛魔真火，精准砸向禺狨王指定的位置。
符文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踩住尾巴的恶兽，表层的混沌之气被撕开一道缺口。
但不等众人松气，第二层时空乱流的符文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白泽的信息网被撕出数道裂痕。
“时空节点在重叠！”白泽的银尾剧烈颤抖，“需要...需要稳定的空间锚点！”
孙悟空突然抬手，混沌气流在掌心凝成一方小印——正是开天印的微缩版。
他虽意识混沌，却本能地将小印按在祭坛中央。
时空乱流的符文接触到开天印气息，竟像被驯服的兽类般缓缓舒展。
白泽趁机抓住波动规律，禺狨王的剑刻得更快了。
第三层本源共鸣的符文开始动摇时，六耳的金芒已弱得几乎看不见。
他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嘴角扯出极淡的笑。
残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所有力气，将灵识之眼中最后一点信息送进白泽的信息网——那是他用残魂为引，换来的本源共鸣核心坐标。
“轰！”
第三层符文轰然崩解的瞬间，祭坛腾起万丈金光。
孙悟空脖颈间最后一段锁链化作飞灰，混沌气流在他周身凝成战衣。
但众人还未欢呼，白泽突然仰头望向裂隙深处：“混沌父神的感知...已经触到祭坛了！”
六耳的残魂彻底散作金粉，飘向孙悟空掌心的开天印。
牛魔王红着眼眶，混铁角重重捶地：“六耳兄弟...”
禺狨王按住他肩膀，目光却紧盯着疯狂收缩的符文漩涡。
暗金长剑的剑脊烫得几乎握不住，诛仙剑阵的预警声已变成尖锐的蜂鸣。
他望着白泽泛白的银角，望着牛魔王染血的肩头，望着刚刚觉醒的孙悟空，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剩最后两层。”
但没人注意到，在符文漩涡的最中心，第七十二道刻痕里的开天印残纹，正与孙悟空掌心的小印产生共鸣。
一道比之前更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照得整个混沌裂隙亮如白昼。
而在裂隙尽头，那道比黑夜更浓的阴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禺狨王望着六耳消散的方向，又看了看仍在挣扎稳定混沌之力的孙悟空，再抬头时，额间已凝出细汗。
他握紧暗金长剑，剑身上的诛仙剑阵纹路全部亮起，却仍压不住心底翻涌的不安——失去了六耳的“万物皆明”，剩下的两层符文，真的能在混沌父神降临前破解吗？
他的眉头缓缓皱起，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身影，最终落在孙悟空混沌翻涌的眼底。
那里有光，有暗，有他看不懂的命运在翻涌。
而裂隙深处的阴影，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