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后,一行人便动身前往弥州城。
与石城和青州不同,弥州竟是没有城墙的。
车马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径直驶入,眼前豁然开朗。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喧嚣鼎沸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透着一股因商贸繁盛而生的热闹与嘈杂。
秦玥与刘昌依旧并辔而行,马蹄踏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昌回到了自己自幼长大的地盘,整个人愈发显得神采飞扬,他兴致勃勃地指着沿街的铺面,如数家珍般向秦玥介绍:
“玥儿你看,左边那家三层楼、挂着‘刘记绸缎’招幌的,是咱们家最大的布庄,江南的云锦、蜀地的蜀锦、还有海外来的洋布,应有尽有。”
“前面路口右转,那一排连着五间门脸的都是‘刘记粮行’,弥州城五成的米粮都是从这儿出去的。”
“瞧见那个飘着药旗的了吗?‘刘记药铺’,虽说比不得你和阿依的仁心堂专精,但常用的药材也是齐全的。”
“哦,还有那边,‘刘记车马行’,租车、雇牲口、托运货物都成……那边是‘刘记杂货’,针头线脑、油盐酱醋……”
他一路指过去,秦玥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吃穿住行,几乎百姓日常所需,都能看到“刘记”的招牌。
她虽知刘家是弥州大商,却也没想到产业竟如此庞大,几乎渗透到了弥州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禁有些咂舌。
转过头,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对刘昌道:
“哇,这下我可看出来了,这半个弥州城,快成你家的了。”
刘昌闻言,非但不谦虚,反而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言不惭地笑道:
“那是!祖辈辛苦经营,总算有点家底。”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亲昵承诺道:
“不过以后,这些都是你的。”
秦玥被他这直白的话语弄得脸颊微热,心中却是暖流淌过。
她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催了催胯下的流云,目光流转,继续欣赏着弥州街景的繁华与新奇。
没走多久,便到了刘府。
府邸坐落在城中最清净宜人的地段,白墙黛瓦,门庭开阔,虽无京城高门的森严气象,却自有一股商贾之家的殷实与气派。
听闻车马声,刘昌的爷爷奶奶早已在门口等候。
两位老人皆是一身富贵的暗纹锦袍,精神矍铄,笑容满面。
刘老爷子率先上前,与隋父隋母互相见礼,寒暄问候,态度热情。
刘老夫人则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秦玥身上。
见她出落的越发好,身姿挺拔,容貌清丽,眼神沉静,通身一股书卷气与草药香混合的独特气质,更是高兴至极。
她越过众人,直接上前拉住秦玥的手,那双布满皱纹却温暖干燥的手紧紧握着,上下打量着,嘴里不住地念叨:
“好孩子,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吧?瞧瞧,这通身的气度,真好,真好!”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秦玥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睫,恭敬地行礼:
“玥儿见过爷爷奶奶,一路有刘昌照顾,并不辛苦。”
众人被迎进正厅,分宾主落座。
香茗点心流水般奉上。
刘老爷子笑呵呵地一挥手,便有仆妇端上好几个沉甸甸的描金红漆盘,里面堆着厚厚的红封。
刘老夫人慈爱地对秦瑶、安禾等小辈们笑道:
“爷爷奶奶给你们补上压岁钱,图个吉利,都拿着,别客气。”
秦瑶和安禾两个小财迷,一见到那分量十足的红封,眼睛瞬间就亮了。
接过手里,那沉甸甸、硬邦邦的触感,让两人喜得见牙不见眼。
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小嘴像抹了蜜一样,一左一右围在两位老人身边,“爷爷奶奶”叫得又甜又脆,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笑口常开”的吉祥话层出不穷。
直把刘昌爷爷奶奶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菊花。
刘老爷子高兴之余,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童心大发,直接起身道:
“走!爷爷带你们逛街去!看上什么,爷爷给你们买!”
刘老夫人也连连附和:“对对对,奶奶也去!咱们弥州城好玩的好吃的多着呢!”
说罢,竟真的带上欢呼雀跃的秦瑶和安禾,在一群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兴冲冲地出门去了。
厅内众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人们自有话说,刘昌终于寻到了难得的空闲,悄悄拉了拉秦玥的衣袖,递给她一个眼神。
秦玥会意,两人便与长辈们说了一声,单独溜出了刘府。
弥州城的街道,在刘昌的引领下,又展现出另一番风貌。
他不再是介绍自家产业,而是带着秦玥穿街走巷,指着一处处看似寻常的地方,诉说他自己童年的趣事。
“瞧见那棵大槐树没?我小时候皮得很,总和伙伴比赛谁爬得快,有次差点下不来,被我爹好一顿揍。”
“那边那个旧书摊,我常溜过来蹭书看,一看就是一下午,为此没少耽误铺子里的事。”
“还有那个石桥,我七八岁时学凫水,就是从那儿跳下去的,喝了一肚子河水,回去还骗我娘说是走路不小心滑倒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稚拙的、调皮的、甚至有些丢脸的往事,此刻在他口中都变成了温暖的回忆。
秦玥安静地听着,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一个活泼好动、充满生命力的小小刘昌,在这座城的角落里奔跑嬉戏。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对这座陌生的弥州城,对身边的这个人,都生出了一种更深的亲近感。
走走逛逛,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奇特的味道,初闻有些似臭非臭,细辨之下,却又勾人食欲。
只见前方一个街角,支着一个小摊,围坐了不少食客。
摊子很新奇,一张方桌,中间嵌着铁网,下面是红彤彤的炭火。
老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正熟练地用筷子翻动着铁网上一块块方形的豆腐。
那豆腐被炭火一烤,迅速膨胀起来,变得圆鼓鼓、金黄焦脆,散发出愈发浓郁的异香。
“这是烧豆腐,我们弥州的一绝!走走走,尝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