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鼻子真灵!”
阿土得意地晃了晃水袋,里面传来液体晃荡的哗啦声。
“这可是我娘去年泡的。用是熟透的紫红杨梅,加上最好的包谷酒,在坛子里闷了快一年了,我偷偷倒出来的,快,尝尝。”
他说着,变戏法似的又从身后摸出三个粗糙的小土陶碗。
浓郁的果香酒气在廊下萦绕,连远处宴席的喧嚣似乎都淡去了几分。
三个少年少女围在小小的土陶碗前,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
阿土小心翼翼地将那深红透亮、如同红宝石溶液般的酒液,依次倒入三个小碗中。
酒液在粗陶碗里微微荡漾,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甜气息。
秦玥早已按捺不住,端起小碗,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
那酸甜交织、醇香扑鼻的气息直冲肺腑,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学着大人喝酒的样子,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酒液入口,初时是极其清爽的、属于杨梅的酸甜,瞬间激活了所有味蕾。
紧接着,一股属于粮食酒的醇厚和微微的辛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但这辣意被杨梅的酸甜完美中和,变得极其柔和顺滑。
酸甜交织,果香浓郁,酒香醇厚,三者融合得恰到好处,顺着喉咙滑下,留下满口生津的回味和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唔……好喝!” 秦玥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那酸甜爽口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竟是将小碗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小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像熟透的苹果。
刘昌看着秦玥豪爽的样子,也赶紧端起碗喝了一口。
那独特的滋味让他眼睛一亮,他虽不如秦玥贪杯,却也觉得这滋味比大人喝的烈酒好上太多。
他见秦玥碗空了,连忙接过阿土手中的水袋,小心翼翼地给秦玥重新满上,动作带着一丝殷勤。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阿土看着两人满足的表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自己也端起碗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院门口的气氛因为这一口杨梅酒而变得更加轻松和亲密。
阿土看着月光下的两个小伙伴,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道:
“咱们也学学大人那样,干个杯吧,光喝多没意思。”
“好啊。”
秦玥正觉得这酒喝得痛快,立刻响应,举起了重新满上的小碗。
“嗯。” 刘昌也赶紧端起自己的碗。
三只盛着深红杨梅酒的粗陶小碗在空中举起,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暖而纯净的光芒。
“干杯总得说点啥吧。” 秦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脸颊微红,提议道。
“像大人那样,说个吉利话。”
阿土挠了挠头,看着碗里红宝石般的酒液,又看看身边的伙伴,想了想,大声道:
“那我先说,祝我们快快长大。”
少年的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力量。
秦玥紧接着,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清脆地接上:
“那祝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
这是她对生活最简单也最美好的期许。
轮到刘昌了。
他端着碗,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秦玥被酒意染红又神采飞扬的小脸上。
刚才她谈论理想时那坚定的眼神,此刻喝酒时那纯粹的快乐,都深深印在他心里。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那……那我祝玥儿妹妹,心想事成,样样好。”
说完,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只祝福了秦玥,脸“唰”地一下红了,赶紧慌乱地找补,
“啊!阿土哥也样样好!我们都样样好!”
这笨拙的补充,让秦玥和阿土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玥笑得眉眼弯弯,阿土更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哈哈哈!对对对!样样好!我们都样样好!”
阿土笑得前仰后合。
秦玥也忍俊不禁,红扑扑的小脸上笑容灿烂如花。
“好!那就说定了!”
阿土止住笑,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小土碗。
秦玥和刘昌也立刻会意,三只碗用力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深红的酒液在碗中欢快地跳跃,映照着三张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
他们齐声喊道,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穿透了静谧的春夜:
“样样好!”
“每个人都样样好!”
誓言落下,三人相视一笑,仰起头,将碗中的甘甜酒液,一饮而尽。
杨梅的酸甜、酒液的微醺、以及那份纯真无暇的约定,混合在一起。
如同最醇厚的蜜,流淌进少年少女的心田,成为这个月夜下,永不褪色的珍贵记忆。
院子里,宴席的热闹已近尾声。
准备告辞的玉叫嫂子,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走向院门。
“哎哟!”
玉叫嫂子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院门外的青石台阶下,赫然“瘫”着三个人影。
玉叫嫂子凑近了几步,一股极其浓郁,甜腻中带着醇香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鼻子一抽,立刻了然于心,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转过身,冲着依旧喧闹的院子,高喊道:
“哎!大家快来看啊,院门口躺了三只‘醉猫’,香喷喷的‘杨梅醉猫’。”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更响亮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大笑。
“哈哈哈!我的老天!还真是!”
“哎呦喂!三个小祖宗!这是喝了多少啊?”
“快看玥丫头,这小脸红得,像抹了胭脂。”
“阿土那臭小子,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打呼噜呢。”
众人纷纷涌向院门口,看着地上三个醉态可掬的醉猫,笑得前仰后合。
阿土娘也闻声挤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儿子那副“死猪”样,又好气又好笑。
目光一转,落在了秦玥身边那个滚落在地、口朝下的深棕色牛皮水袋上。
她弯腰捡起来,入手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分量。
她用力晃了晃,没有半点液体晃荡的声响。
“好哇!” 她拎着干瘪的水袋,冲着岩桑就吼了过去:
“岩桑!看看你养的贼儿子,偷酒喝就罢了。还敢拉着玥儿和昌儿一起喝,瞧瞧,瞧瞧。那么大一大袋,全进了这三个小家伙的肚子了。”
被点名的岩桑,酒意都醒了几分。
他拨开人群挤到门口,先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又看了看妻子手里那个空水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爆发出更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好小子,像老子。知道偷老子的好酒喝了,哈哈哈,就是这酒量……”
他嫌弃地踢了踢阿土软绵绵的腿。
“忒差劲,才这么点就趴窝了,以后得好好练练。”
“练你个头。”
阿土娘被他的态度彻底气笑了,抄起旁边一个扫院子用的软竹枝笤帚,作势就要往岩桑身上招呼。
“你还笑,还笑!都是跟你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岩桑哈哈大笑着,灵活地躲闪着妻子的追打,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场面热闹非凡。
隋安儿和秦阳也早已挤到了秦玥身边。
看着女儿蜷缩在地上,小脸红扑扑,身上那套漂亮的佤族新衣沾了尘土,两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这小馋猫……”
隋安儿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小心地将女儿歪掉的小绒帽扶正,又轻轻拂去她脸上沾的一点草屑,动作充满了怜爱。
秦阳也蹲下来,心中软成一片。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女儿散乱的鬓发拢到耳后,低声道:
“第一次喝酒,就醉成这样,倒是随了她娘,一杯倒的体质。”
隋安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脸上却也带着笑意。
“来,我背她回去。”
秦阳说着,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秦玥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依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小脑袋蹭了蹭父亲的颈窝,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