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夹着凄厉的呼啸,向车匈联军后方飞去,很多人瞬间倒地。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箭矢坠落,高义的命令收到了奇效,车匈联军的士兵这才反过味儿来!
联军后部被箭雨袭击的士兵们登时恼羞成怒。车师人和匈奴人之骁勇自不必说,但却缺乏战术组织,也缺少指挥,盛怒之下,各自取下弓箭,叫着骂着,也不顾前方混战之中有自家人,只管朝前射去。
一时箭如飞蝗,纷纷杂杂,两方战士都有不少人倒下,连铁勒都中了两箭,好在身为匈奴右庭最高武将,铠甲坚实无比,寻常马弓透之不深,没有大碍。
铁勒、东方卫左右卫士见状,急忙举盾赶到各自将军身旁护卫。
中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车匈联军人多势众,前面的倒下,后面的便补了上来,口中呼嚎,像打了鸡血一般;汉军却没这么多后续补强,前线却越打越薄,加上地势比联军要低,眼看渐渐支撑不住,就要被联军冲散。
东方卫急火攻心,冲铁勒嚷道:“铁勒小儿,敢与爷爷再斗一场么?”
铁勒一听,开怀大笑,喜道:“东方老儿,我怜你年迈,寻你单挑只怕落得个欺老的名声,才由着你胡闹了一阵!既然你自觉找死,那真是求之不得!”说罢举双刀直劈过来。
东方卫挥戟应战。
二虎再度相搏,直斗得飞沙走石,木坏山颓。长戟最宜马上作战,然而河谷狭窄,只能步战,反成负累,不似铁勒双刀,挥洒自如。此番战了四十余合,东方卫年老气衰,颓势渐显。
一旁拉迪一边与汉军厮杀,一边余光盯着东方卫,终于寻到一个机会,趁东方卫背对自己,格挡铁勒双刀之际,撇下眼前汉军士兵,转身一刀刺入东方卫左肋处,抽出来时,刀尖已然见红!
东方卫肋下一凉,还好铠甲亦是上乘,这一刀刺入不深,尚不致命。但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支撑不住铁勒的力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东方卫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肋下剧痛更甚,只能小口小口急促地喘着。
“将军!”两名侍卫上前,护住东方卫。
铁勒大怒,转身一脚踹倒拉迪,骂道:“下三滥的玩意儿,有你毛事,凑什么热闹!你若技痒,此战打过,我陪你玩玩!滚!”
两名侍卫挥剑上前,双战铁勒,不过十合,先后被砍倒。铁勒大步向前,用刀指着东方卫道:“老儿,起来!”
东方卫用长戟支着地,双手撑着长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冷眼怒视铁勒。
铁勒打量一番,摇头道:“可恨我那部将下作,咱俩没打过瘾。不过你今日武运止于此,怪天不怪我。我取你脑袋回去领赏,你身子,我自会厚葬!”说罢,铁勒对东方卫抱胸行礼,随后举刀转身,横劈下来。
千钧一刻,乱军中挤出一匹宝驹,正是骅影赶至!裂风弓弓弦响处,一支利箭正冲铁勒飞来,“当”一声直透头盔,正中额上。铁勒大叫一声,钢刀脱手,仰面倒在地上。
阿墨旋又抽箭拉弓,对准拉迪。拉迪眼疾手快,扯过身边一名匈奴士兵,挡在身前。可怜这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被阿墨一箭穿心,做了个替死鬼。拉迪扔下那人,躬身钻入身后大军中,不复可寻……
“左将军!左将军!”众匈奴兵喊着嚷着,朝铁勒倒下处涌去。
阿墨乘机大喊:“带上东方将军,先回玉门关,撤!”
玉门将士迅速重整队形,骑上战马,有序撤退。
铁勒躺在地上,在这一箭的巨大冲击之下早已昏死过去,额头血流如注。军医上前查看,只因裂风弓力道极大,饶是铁勒上乘的头盔,仍被箭头穿透,扎入头骨。若想取出箭矢处理伤口,就不得不取下头盔;而头盔被箭矢穿透,要想取下,又不得不先拔出箭矢……
军医一时束手无策,车匈联军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倒也给了阿墨撤退的时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军医才将头盔和箭矢取出。
铁勒脑袋被厚厚地纱布缠着,昏昏沉沉,加上怒火攻心,头疼欲裂。待得稍稍清醒,大喊:“拉迪何在?听令!”
拉迪出来,跪等军令。铁勒道:“拉迪,命你领五千人,马不停蹄,绕至玉门关后,攻下关城,夺取关隘,玉门将士,格杀勿论!我稍事歇息,带余下勇士前去助你!”
阿墨处,众将士虽赶回玉门关,却全都神情肃然。所有人都知道,敌军迟早便到。
所谓关隘,与城池不同。
城池者,城墙环绕,各处水泼不进;而关隘大多依险要地势而建,只对敌一面筑工事、起高墙,高墙之后仅一小小关城,供驻防守军日常生活、操练之用,几无防御之力。若敌军从正面来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若能绕开关墙,直抵关城从背面攻之,则此关隘丧失防御之能,化作摆设矣。
如今平西寨已失,车匈联军走河谷来攻,显然知道了这条河道可以直达玉门关城的“秘密”。本就敌众我寡,方才河谷一战,又因以少战多损失惨重,大家都知道今夜凶多吉少。
总兵衙署,汉军军医正给东方卫包扎上药。
阿墨请求:“将军,要不,举烽火向阳关求援吧!”
东方卫断然否决,将理由向阿墨陈述了一遍道:“阳关内金钱、货物极多,若有不测,亏丧难以计数。而且阳关若是沦陷,只怕商人不敢再来,于国于民更是无量地损失。”
无人再说什么。衙署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伤口包扎完毕,东方卫道:“高大人,你差几个精壮小伙,将库中存着的酒坛全搬出来,置于校场入口,再摆一桌子,多放酒碗。今日随意,愿饮者自到校场饮去。”
“是!”高义抱拳,离开衙署。
东方卫起身,冷冷道:“备战。”
红日西斜,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状如圆盘,温润如玉。玉门将士抬头仰望这日月同辉的人间奇景,慨叹不已。
远处,一条长长的火龙随着道路绵延蜿蜒。
阿墨换了一杆短戟,握着磨刀石,最后在小支的寒刃上刮擦一下后,扔到地上道:“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