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吕村里相安无事。村民们渐渐从恶虎伤人的恐惧中走出来了。
一天清晨,天蒙蒙亮,雄鸡啼晓。勤劳的村民早早起床,准备一日的劳作,各家各户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村口有一口井。刘大婶起得最早,提着桶儿来打水。
然而大婶刚把木桶放进井中的时候,三名彪形大汉扑了上来!一名捂住刘大婶的嘴,另两名“呼啦”一下将刘大婶放倒,抽出绳索三下五除二捆起。
“带走!”萨哈站在身后道。刘大婶被扛上马匹,只须臾间,便消失在朦胧的晨曦里……
木桶就遗落在井中,但刘大婶失踪了!
消息传到平西寨时,天上正淅淅沥沥下着雨。春雨贵如油,对大汉西北来说更是如此,然而没人高兴得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阿墨。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对钱自来吩咐:
“你挑十个脚力好的兄弟,到吕村附近帮着找找。记住,带足水粮,再带些常用药品。”
钱自来抱拳,“是”字未出口,传令官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禀校尉,吕村的刘大婶,她,她……”
“她怎么了?好好说!”
“她找到了,但人……人没了!”
“什么?!”阿墨惊起!
“吕村传来消息,在村后发现了刘大婶的尸体,和……和王樵夫一样,血肉模糊……”
“走!”二话不说,阿墨带上随从,直奔吕村。
这一次,村民们果然保护了现场,没有挪动尸体。然而雨仍在下,现场泥泞不堪,连刘大婶身上的血迹都冲没了,皮开肉绽的伤口遍布全身,却无血色,更显触目惊心!
至于什么脚印,或搏斗痕迹,那更是别想了。
阿墨一番查验,从刘大婶身上的爪痕宽度、兽齿入体的深度判断,显然是同一只恶虎所为。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道理:刘大婶毫无疑问是去了村口打水,因为木桶就遗失在村口井里。
若是打水时受恶虎扑袭而将木桶跌落井中,人被老虎叼走失踪,也是说得过去;可怎会失踪了几日,又出现在村后?
阿墨半蹲在地上,头疼不已……
唯一的解释是:老虎叼走刘大婶,但没有咬死;刘大婶被叼回虎穴后又苏醒过来,一番搏斗,打跑老虎,但也身负重伤,然后和王樵夫一样,逃回村子,可惜刚到村后,未及入村,便流血过多而死……
可惜这样的解释,只怕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安抚走了村民,钱自来问:“肖校尉,当真是老虎所为?”
“是。”阿墨只答了一个字,掷地有声。
没人再多说什么。玉门关上下都知道阿墨的狩猎本事。
“难不成老虎咬死了刘大婶,又叼回来?”
“肯定不是,但肯定有虎。为了村民安全,当务之急,必须将那老虎除掉!其他怪异之处,暂时顾不上多想了。”阿墨道:“钱都尉,明日起,你代领寨中事务,我到附近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那只老虎。”
钱自来不肯答应,急道:“肖侍卫,猛虎凶险,我陪你去!”
阿墨微微一笑:“你陪我,我还得照顾你呢。这种捕狼猎虎的活儿还是我自己来吧……”话音落下,又想起往昔与师父车合烈一同狩猎的日子,喉头一紧,说不出其他话来,便轻声道:“回吧。”
回到平西寨,阿墨收拾妥当。次日一早,阿墨卸去军装,一副寻常猎户打扮,交代钱自来:
“钱都尉,老虎领地极广,若是雄虎,数以百里计。我此去少不得花些时日把那恶虎寻除,村民才能心安。你代领寨中诸事,谨慎为上,操练巡视一切照旧,勿要懈怠。”
阿墨离开平西寨,早有斥候远远地瞧见了,去报与阿柴。
“阿墨离巢?果然不出我所料……不,比我料想的还要顺利啊!”阿柴笑,对斥候道:“带上你的人继续远远盯着。我不需要精确的信息,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切勿靠近!不要被他发现了;第二,敌将大致行踪,每日一报!”
阿墨夜以继日,翻山越岭,查探附近所有水源,寻找老虎踪迹,一连多日,一无所获。
然而,王樵夫、刘大婶毫无疑问是被猛虎咬死的,就凭这一点,阿墨发誓要将老虎找出来,于是渐行渐远,慢慢便寻到了大汉与匈奴相交的地域。
这日,阿墨正细细分辨地上各种走兽脚印,远处传来嬉闹声,萨哈正领着几名士兵,朝他走来。
此地极其荒凉,根本没有人类出没的痕迹,萨哈竟如此之巧,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让阿墨大感惊讶,但想想汉匈毕竟签了和约,倒也并不担心。
萨哈一众从阿墨身边路过时,全都盯着阿墨。
阿墨不想惹事,回避了一众的目光,兀自分辨野兽足迹。萨哈却抬手叫停了队伍,又盯了一会儿,朝阿墨走来。
“狗崽子!是你啊!”萨哈出言挑衅道。
阿墨瞪了萨哈一眼道:“军爷,我不认识你!”
“你认不认识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萨哈走到阿墨身前,恶狠狠地说:“两年前就是你闯我弓阵,坏我好事,让东方卫老儿逃过一劫!”
阿墨心中冷笑道:“你也真够记仇的!”嘴上却只能说:“什么东方卫?军爷,你认错了吧?我又不是汉人”
“对!你不是汉人!”萨哈凑到近前,讥笑道:“你是杂种!所以你这张脸,特别好认!”
“哈哈哈哈……”萨哈手下一阵哄堂大笑。阿墨怒火中烧,也只能忍着。
“崽子,别以为说两句车师语就能蒙混过去!说罢,你是乖乖跟我走着回去向我家将军认罪,还是让我把你脑袋提回去,向我家将军认罪?”
萨哈说完,大刀已经抽了出来。阿墨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擒贼先擒王,阿墨背着一杆手戟,开始盘算用什么招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放倒萨哈。眼前围着六个敌人,战线一旦拖长,自己毫无胜算。
“说!”萨哈大喝。阿墨却偏在此时抽出短戟,如风似电,直取萨哈。萨哈全没料到阿墨居然抢先动手,大惊之下,仓促举刀相迎,身边五名手下也纷纷抽出兵刃。
“住手!”电光火石之际,阿墨身后一声大喝。阿墨浑身一颤,瞠目脱口道:“柴哥!?”
“柴将军!”萨哈一众收了兵刃,鞠躬行礼。
阿墨戟尖仍直指萨哈眉心,略略侧过头来,只余光一扫,便已认出,身后站的果然是童年伙伴,生死之交:
阿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