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近几日可还好?”沙罗多柔声关心道,皮笑肉不笑。
“谢大哥关心,还好。”贝支呆呆地回答。
沙罗多见贝支并未称他汗王,心中不悦,但仍旧压了火,和颜悦色道:“三弟,父汗既然走了,伤心也回不来。还是要保重身体!”
贝支没有回话。沙罗多又扯了几句家常,贝支依旧木然。
沙罗多耐心尽失,不再绕弯,虎脸道:“三弟,你如此凄然,茶饭不思,万事不管,本汗都可以理解,可是小夕,你总得管管吧?”
“小夕……小夕?小夕怎么了?”贝支终于回过魂来,眼中有了些许光亮。
“哼,你说怎的?”沙罗多鼻子哼道:“阿墨弑君,车合烈是他师父,又劫狱救他,属实同党无疑!小夕是车合烈独女,又与阿墨青梅竹马,他们三人亲如一家,你说,小夕是不是同党?!”
“同党?不可能啊!大哥,小夕怎么会是同党?你知道的啊!”心急如焚之下,贝支跪下求告,语无伦次。
“行了,你快起来!”沙罗多不耐烦地甩开贝支:“本汗自然知道,但知道有个屁用!别人信吗?能堵住悠悠之口吗?”
“那……那该如何是好?大哥,你是汗王,你一定有办法!”贝支苦苦哀求。
“你终于知道叫我汗王了?”沙罗多心中冷笑,更作势道:“汗王又能如何?汗王能包庇弑君同党?薨的可是你我亲爹,我的好三弟!为君不正,如何治国?”
“那该如何是好?”贝支绝望道。
“办法是有,而且不难。本汗只问你,之前你和阿墨过来求我退婚时,本汗给你写的退婚书,还在否?”
“在。”
“拿来我看。”
贝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丝囊,正要伸手在里面寻摸,沙罗多一把夺过,取出一张绢布,正是自己写的退婚文书。
“此事,你可曾告诉他人?”
“不曾,未曾告诉一人。”贝支老实答道。
“好!”沙罗多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问:“三弟,目前为止,小夕平安无事,你可知为何?”
贝支摇头。沙罗多道:“就因为没人知道退婚一事儿——大家都以为,小夕就是本汗的准皇后!”
沙罗多说完,脸色一沉,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退婚书撕了个粉碎!
“大哥,你干什么!”贝支一惊,疯也似的扑上前去抢夺那退婚书,阿柴冲上去,拼了命的扛在中间,挡住贝支。
细碎的绢布像绒雪一般片片飘落,贝支哭着匍匐在地上,失魂般地伸手将碎片拢来,又颤抖着想将它们拼凑到一起。
“废物,哭什么?你给我清醒点!车师古制,诸罪不加帝后之身!只有身为汗王之后,万民之母,小夕才能避过此祸。”沙罗多骂道:“现在,举国皆以为小夕是本汗的准皇后,是以无人敢问其罪!你若想救小夕,就先暂时断了你那鸳鸯美梦!”
说罢,飞起一脚,将贝支拢在手中的碎片踢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时,安呼硕回来复命道:“汗王,末将已遣精锐死士,飞马去往各部落传令截杀车合烈、肖离墨两人!”
“很好。把你这徒弟带走!”沙罗多厌弃地下令道。
安呼硕不由分说,将贝支架离皇宫。
“废物!哭哭啼啼,本汗即位还没几天,真是晦气!”看着贝支离去,沙罗多恨恨道:“本汗凭实力夺来的东西,凭什么退给你这废物?”
随后对阿柴喝令:“阿柴,小夕现在是我们的紧要筹码,若有半点差池,你把自己绑了来见我!”
“徒儿继续严守掌军府,师父勿虑。”阿柴应诺道。
沙罗多眼珠一转,又问:“阿柴,你说贝支这废物清醒过来后,会不会因为小夕起了反心?”
“师父,贝支是温厚之人,徒儿认为不会。”
“不会?你如何保证?贝支温厚,说不定是他故意伏低做小,想要扮猪吃老虎呢?”
“徒儿与贝支也是自小长大,应该不会……”
“哼,就算他不会,保不准有人怂恿他!就因为所谓的‘温厚’,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少,怎么说他也是皇子,万一……”
沙罗多说着,眼中杀意又起!
阿柴不寒而栗!沙罗多曾暗地截杀贝支,如今做了汗王,再想下手,那更是易如反掌。
阿柴急中生智道:“既然如此,便调令贝支,远离都城,远离可能怂恿他的人。”
沙罗多思虑一番,道:“也好,我给他一支兵马,让他去驻防车师、焉耆边境,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阿柴道:“不可!师父本就忌惮他反出宫廷,如今把他远调车焉边境,还给军队,不怕他拥兵作乱么?!”
沙罗多恍然大悟般叫道:“那该如何?”
“依徒儿看,将他调离都城,做一方掌事便可。以贝支的性格,更适合掌一方事,而非领一支军。”
“那让他去何处好?”
阿柴想了想说:“不宜太远。徒儿以为,就到年前师父赈灾的乌兰那勒即可。在师父眼皮底下,量贝支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嗯,好!阿柴,你越来越有长进了!本汗亲爹刚刚突然薨逝,若亲弟也突然没了,百官那里总是不太好解释。”沙罗多满意,挥挥手道:“就照你说的,将贝支发往乌兰那勒。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就由你去传我圣令吧!”
“是!”
阿柴告退,赶紧找到贝支。
贝支正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梁。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贝支如行尸走肉一般。
“贝王爷……贝支!”阿柴唤道。
贝支没有回应。
阿柴坐到床边,对贝支说:“贝支,事到如今,你待在这里,毫无益处,不如换个环境。方才汗王要让你领军去守车焉边境,柴哥说服了他,换你作乌兰那勒的掌事。”
阿柴继续解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老汗王被暗杀,你大哥初登汗位,极其敏感。你若领军远驻,时间一长,他必生猜忌,对你不利。不如在他眼皮底下做一掌事,也不领兵,反倒安全。”
“贝支,柴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不管你有没有在听,”阿柴最后道:“柴哥希望你放下不该执着的东西,活个自在。”
阿柴说完,起身要走。贝支忽然从床上翻落,挣扎着抱住阿柴大腿,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柴哥,你一定要找到车掌军,将小夕送走!找到阿墨,送到阿墨处也可!阿墨会好好疼爱小夕,可我大哥,他不会对小夕好的!不会的!求求你……一定要送小夕走!”
阿柴挣脱不得,仰天叹道:“贝支!总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办法……我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