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声音在林间回荡，一句句狼族的旧事从她嘴里喊出来。可那些被控制的妖族依旧站着，像一排排插进土里的木桩，没有回应。
齐昭盯着玉瓶，裂缝又大了些，黑点贴在瓶口，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把瓶子攥紧，掌心发烫。
楚绾看着那群妖族，手指搭在剑柄上。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
“不能一直耗着。”她开口，“他们不是不想醒，是醒不过来。”
老姜头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黄符纸，正往瓶口缠。“这东西撑不了多久。”他说，“再不处理，它会自己破。”
齐昭点头，掌心贴地。明心眼缓缓开启，视野里浮现出地下那些黑色脉络——细线般的痕迹从镇子方向延伸过来，汇聚到这片空地中央，和妖族群的位置连成一片。
“它们在共振。”他说，“瓶子里的黑点，和他们脑里的灰影，频率一样。”
楚绾看了他一眼：“你能感觉到？”
“能。”齐昭闭了下眼，“就像两股水流，在同一个节奏里动。”
楚绾松开剑柄，转而握住剑鞘末端。她往前走了一步，停在阿蛮刚才站的位置。
“我试试。”她说。
阿蛮回头：“你要做什么？”
“探一下。”楚绾声音很平，“他们的意识被压住了，我不碰身体，只用剑意轻触神识屏障。如果里面还有清醒的部分，应该会有反应。”
老姜头皱眉：“这法子危险。你要是碰错了地方，可能直接伤了他们。”
“我知道。”楚绾说，“所以我不会用力。只是轻轻碰一下，像敲门。”
齐昭抬头：“你能带点‘人间灯火’进去吗？上次它对黑点有影响。”
楚绾顿了一下，指尖微光一闪即逝。
“可以。”她说，“但我不能保证效果。”
她拔剑出鞘，动作很慢。剑身泛起一层极淡的光，不像星力那种冷蓝色，反而带着一丝暖意。
那是从齐昭身上引来的“人间灯火”。
她持剑向前，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走到离妖族群五步远时停下，目光落在最前面那只山猫精身上。
它的太阳穴处，灰影缓缓旋转。
楚绾抬手，剑尖指向空中，然后缓缓落下，指向那只山猫精的额头位置。
她没有刺出，只是将剑意凝聚成一线，顺着剑锋推出去。
那一瞬，剑尖的暖光微微颤动，像风吹过烛火。
山猫精的身体晃了一下。
齐昭立刻睁大眼。明心眼中，他看见那团灰影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紧接着，山猫精的眼皮抖了两下，瞳孔收缩，似乎有了焦距。
“它……”阿蛮刚开口，就被老姜头按住肩膀。
楚绾没动，剑意维持着，继续往里探。
山猫精的嘴张开了。
声音很低，断断续续：“星核派……控制了我们……”
齐昭心头一震。
楚绾眼神一紧：“谁在控制？”
山猫精的嘴唇还在动，可话没说完，太阳穴处的灰影突然加速旋转，颜色变得更深。
它的身体剧烈一抖，双眼瞬间失去光彩，整个人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楚绾立刻收剑，后退两步，脸色有些发白。
“它被切断了。”她说，“有人在另一头强行压制。”
老姜头快步上前，蹲下检查山猫精的呼吸。“还活着。”他松了口气，“但意识又被锁死了。”
齐昭盯着地上那个倒下的身影，又看了看玉瓶里的黑点。它刚才震动了一下，现在又安静下来。
“他们不是单个被控。”他说，“是连在一起的。一个醒了，另一个就能察觉。”
楚绾点头：“幕后的人在实时监控。我一碰，他就知道。”
阿蛮咬牙：“那怎么办？一个个试？等他们全倒下？”
“不行。”楚绾摇头，“太慢，而且风险太大。下次可能直接伤到神魂。”
老姜头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张黄符纸。“这东西不能再拖了。”他指着玉瓶，“它快裂穿了，里面的黑点一旦脱困，说不定会去找别的宿主。”
齐昭握紧瓶子：“我们现在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怎么下手。问题是，他们用这种方式，目的不只是控制几个妖族。”
“是为了铺路。”楚绾说。
“什么路？”阿蛮问。
“能让所有被种下黑点的人和妖，同时行动的路。”楚绾看向远处的山脊，“他们需要一座桥，这些被控的生灵就是桥墩。”
老姜头低声说：“所以得尽快断信号。”
齐昭低头看瓶中黑点，忽然道：“它怕记得清楚的事。”
“嗯？”阿蛮扭头。
“刚才楚绾探查的时候，它有一瞬间松动。”齐昭说，“不是因为剑意，是因为那句话——‘星核派控制了我们’。那是它自己的记忆，不是别人告诉它的。”
楚绾明白过来：“自主回忆，比外界唤醒更有效。”
“对。”齐昭抬头，“如果我们能让其中一个彻底清醒，他就能用自己的记忆去撞别人的墙。”
老姜头眼睛一亮：“连锁反应。”
阿蛮咧嘴：“那我们就找一个记得最多事的。”
楚绾却摇头：“难。这些人和妖，越是经历多的，越容易被重点压制。而且我们现在不知道谁曾经接触过星核派。”
齐昭没说话，掌心再次贴地。明心眼开启，他看着地下那些黑色脉络，发现它们并不是静止的。每过几息时间，就会轻微跳动一次，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
“他们在通讯。”他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同步。”
楚绾蹲下来，伸手碰了碰地面。“我能感觉到一点震动。”她说，“很弱，但确实存在。”
老姜头掏出一个小铜铃，放在地上。铃铛晃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响声。
“不是灵气波动。”他说，“是某种规律性的能量推送。”
楚绾站起身：“下次信号来的时候，我再试一次。但这次，我要更快，更准。”
阿蛮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要唤醒他。”楚绾看着那群呆立的妖族，“我是想顺着那条线，反摸回去一点——哪怕只看到一眼，也能知道信号是从哪边来的。”
齐昭皱眉：“这太冒险。你要是被发现，对方可能会顺着剑意反噬。”
“我知道。”楚绾握紧剑柄，“但我必须试。”
老姜头叹了口气，把黄符纸重新裹在玉瓶上。“那你等下。”他说，“我给这瓶子加个封印，至少别让它在这时候炸开。”
他拿出一小撮药粉，撒在符纸上，又念了几句短咒。符纸边缘泛起微光，紧紧贴住瓶身裂缝。
齐昭看着这一幕，忽然说：“你刚才用的粉，是安神香的底料？”
“是。”老姜头点头，“加了点凝神草，能稳住内里的气。”
楚绾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呼吸。她站在原地，剑横于前，闭上眼。
阳光斜照，树影拉长。
齐昭盯着地下黑线，低声说：“来了。”
他话音刚落，玉瓶轻轻震了一下。
楚绾睁眼，剑意瞬间凝聚。这一次，她没有试探，而是直接将剑锋指向那只狐尾人，剑尖微扬，一道极细的光流疾射而出，直奔其眉心。
狐尾人的身体猛地一颤。
灰影急速旋转，可就在下一刻，楚绾的剑意已穿透屏障，短暂触及神识深处。
她只用了半息时间。
收回剑时，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狐尾人没倒下，但嘴角流出一丝血，眼睛闭着，像是昏过去了。
“怎么样？”齐昭问。
楚绾喘了口气：“我看到了。”
“什么？”
“一条路。”她说，“不是实体，是用记忆连起来的通道。他们把每个人的识海当成节点，串成一张网。”
阿蛮瞪大眼：“这么狠？”
楚绾点头：“不止是控制，是在改造他们的脑子，让它变成接收指令的器具。”
老姜头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术法，是活生生把人变成工具。”
齐昭握紧药囊：“那我们就得抢在他们完成之前，把网撕开。”
楚绾看着远方山脊，声音低下去：“他们已经在建桥了。”
风掠过林梢，吹动她的衣角。
齐昭低头看玉瓶，发现瓶中的黑点正在缓慢移动，朝着符纸封印的边缘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