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炸裂的瞬间，柳寒声动了。
他抬手一划，手腕裂开，血像线一样甩出去，在空中画出一道暗红符纹。那符纹落进地面裂缝，整座水晶宫猛地一震，五块悬浮的星核碎片开始倒转，光流由暖变黑，地脉的震动从沉稳转为狂躁。
齐昭被震得单膝跪地，双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他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柳寒声，对方站在碎石之上，衣袍鼓动，脸上没有愤怒，反而带着笑。
“你们守得住一时，守不住永恒。”柳寒声声音不高，却盖过所有杂音，“星核不该被凡人触摸，更不该由一个无脉之体来掌控。”
齐昭没回话，迅速闭眼又睁，明心眼开启。眼前的混乱星力中，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柳寒声胸口浮着一团扭曲的光影，形状像心脏，却被无数黑链缠绕，每一次跳动都和地底阵法同步。
这不是外力操控，是他的心本身成了阵眼。
“你早就不是在用星核的力量。”齐昭站起身，声音稳了下来，“是你把自己的执念喂给了它。”
柳寒声冷笑：“执念？我比你们清醒。这个世界需要秩序，而秩序只能由绝对力量建立。你们所谓的温情、信念，不过是弱者互相取暖的谎言。”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扬，一道血刃劈向齐昭面门。齐昭侧身闪避，腰间药囊被削断，几包药材散落出来，滚到裂缝边缘。
楚绾站在齐昭身后半步，一直没动。她看着柳寒声，眼神冷了下来。
“你说我们虚伪。”她终于开口，“可你连自己为什么走到这一步都说不清。”
柳寒声目光扫过来：“你也配谈‘清楚’？你不过是个残魂转世的失败者，靠着别人的记忆活着。”
楚绾没生气，只是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咽喉处。她的指尖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像是冰层下的水流。
齐昭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她：“你要做什么？”
楚绾没回答，闭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身体里的星力开始逆流，不再是向外释放，而是往核心收缩。那股冷蓝的光越来越强，集中在喉间一点。
柳寒声察觉到了变化，脸色微变：“你疯了？那是禁术！”
楚绾睁开眼，目光如刀：“断誓之术，以自身为祭，斩他人执念。当年封印星核时用过一次，没想到今天要用在你身上。”
她说完，手中长剑抬起，剑尖对准自己的喉咙。
齐昭瞳孔一缩：“等等！”
可已经晚了。
剑尖轻轻划过皮肤，没有出血，但一道虚影从她体内冲出——是一把通体银白的古剑，剑身刻满星纹，一出现就让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千丈剑光自天而降，直劈柳寒声心口那团偏执光影。
柳寒声怒吼一声，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星核碎片环绕成盾。可那剑光不破防，不撞物，而是直接穿透防御，刺入他胸口的光影之中。
“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彻水晶宫。柳寒声整个人弓起，七窍渗出血丝，那些缠绕光影的黑链一根根崩断，每断一根，他的身体就抖一下。
五块星核碎片同时震颤，逆转的光流戛然而止，重新恢复柔和流转。
可冲击波紧随其后。
一股无形力量从爆炸中心扩散，齐昭被掀飞出去，后背撞上一根晶柱，闷哼一声滑倒在地。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擦掉血迹，立刻去摸掉落的药囊。
还有几味安神定魄的药材没撒完。
他抓起药粉，用力扬向空中，低声说：“以情入药，稳脉。”
药香弥漫开来，混着尚未散去的人间灯火微光，缓缓渗入地面。地脉的震动一点点平复，裂缝停止蔓延。
齐昭喘着气，扶着柱子站起来，踉跄走向楚绾。
她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肩膀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
“喂。”齐昭蹲下，伸手扶她手臂，“别装深沉了，起来。”
楚绾抬头看他一眼，想说话，却咳了一声。
“我说你是点亮东荒的人……”她声音很轻，“那你得看着我亮起来。”
齐昭一愣，随即笑了：“你现在这样，别说亮了，风吹一下都能倒。”
他把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把她拉起来。楚绾靠着他，没再挣扎。
两人站在一起，面对五块稳定发光的碎片。光柱静静流转，映在他们脸上。
柳寒声倒在远处，蜷缩着，衣服沾满血污。体表的星纹黯淡无光，呼吸微弱，已经失去意识。
齐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绾靠在他肩上，气息渐渐平稳了些。
“你刚才那一招，是不是伤得很重？”齐昭问。
“不会死。”她说，“但短时间内不能再动用星力。”
“那就好。”齐昭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搭进去。”
“你以为我想？”楚绾斜他一眼，“我只是知道，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切断连接。硬杀他会引爆碎片，东荒地脉会彻底崩溃。”
“所以你就选了最狠的路。”齐昭挠了挠头，“下次能不能挑个温和点的办法？比如骂他一顿，让他自己醒悟？”
楚绾没笑，只是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有些人永远不会醒。”
齐昭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指望他能听懂道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空药囊，随手扔到一边。
“我只是觉得，有人病了，我就该治。哪怕治不好，也得试试。”
楚绾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你真的不怕吗？”
“怕什么？”
“怕失败，怕死，怕我们撑不到最后。”
齐昭咧嘴一笑：“怕啊。但我更怕回头一看，发现你们都不在了。”
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双手贴回身侧，重新感受地脉的波动。光柱依旧流转，药香还留在空气里。
楚绾没再说话，站到他旁边，和他一起面对五块碎片。
影子被拉长，叠在一起。
远处，柳寒声的手指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