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辰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扯入一片血色与黑铁交织的洪流之中。
他看到了,在前朝大周覆灭的前夕,一群身穿黑衣的皇族核心成员,在一个幽暗的密室里,举行着某种秘密的仪式。
他们每个人的胸口,都用金线绣着一个极为独特而复杂的徽记。
那是由九颗小小的星辰,围绕着一弯新月的图案!
“这是……?”
炎辰看得有些出神。
“九星拱月。”
帝魂的声音在炎辰脑海中响起,只是一声极轻的冷哼,却带着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威严与不屑。
“一群藏头露尾的姬姓血脉,以为换身皮、改个名叫‘青衣会’,朕就认不出了?当年朕懒得碾死的几只臭虫,也敢在朕的江山里嗡嗡叫!”
九星拱月!这个图案,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地刻在了炎辰的脑海里。
这就是线索!这就是足以将青衣会连根拔起的,最关键的线索!
只要把这个图案告诉闻人泰和王敬忠他们,他们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所谓的“月”,以及他身边的“九颗星”!
然而,那股狂喜还未在他心中漾开,便被一个更严峻的现实瞬间浇灭,让他如坠冰窟。
他,一个十岁的痴傻皇帝,要如何将这么一个复杂的,信息量巨大的图案,合情合理地,传递给自己的大臣们?
画出来,别开玩笑了。
他现在连拿毛笔的姿势都歪歪扭扭,画出来的东西,估计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是星星还是圈圈。
而且,一个傻子皇帝,突然画出如此精妙的图案,那不是神启,那是惊悚!
当场就得被当成妖孽给片了。
写出来?
他认识的字,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用文字去描述“九星拱月”了。
用嘴说?
“星星……月亮……九个……”
他要是这么说了,陈无病估计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告诉他:
“陛下,天还没黑呢,白天看不到星星月亮哦。”
不行!这些方法都太刻意,太容易暴露了!
炎辰在自己的寝宫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房间一圈一圈地走。
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一种既能清晰地传递信息,又完全符合他“痴傻孩童”人设的方法!
他的目光,焦躁地在房间里扫来扫去。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不行。
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不行。
博古架上的珍玩玉器……更不行!
到底该怎么办?
帝魂已经帮他找到了线索,如果他连“递送”这么简单的一步都做不到,那也太没用了!
就在他急得快要抓头发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了窗台边的一盆兰花。
那盆兰花开得正好,但吸引炎辰注意的,不是花,而是花盆里的……泥土。
黑褐色的,湿润的,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泥土。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泥巴!
他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御花园里,那只把他引向“鬼影”的黄金蛐蛐。
他还想起了,自己为了抓蛐蛐,一头撞在假山上,然后嚎啕大哭,满地打滚。
他还想起了,自己平时最大的爱好,除了发呆,玩手指,就是……玩泥巴!
对啊!玩泥巴!
这是一个傻孩子,最天经地义,最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行为了!
一个绝妙的,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计划,在他的心中,迅速成型。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先前所有的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顽童般的狡黠。一个大胆而荒谬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
第二天,清晨。
一夜未眠的闻人泰和王敬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再次入宫。
天牢那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那个叫“鬼影”的刺客,意志力顽强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无论用什么法子,就是不开口。
反而因为伤势过重,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眼看就要“解脱”。
线索,即将中断。
这让两位老臣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他们来到御书房外,准备向陛下汇报这令人沮丧的消息,同时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加强宫中守卫,以防不测。
然而,他们刚走到廊下,就听到从不远处的御花园方向,传来一阵太监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饶了奴婢吧!”
“这地刚下过雨,凉得很!您怎么又跑去玩泥巴了呀!”
“快起来!快起来!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闻人泰和王敬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习以为常。
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御花园的一角,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刺杀,本该在寝宫里好好休养的小皇帝。
此刻,正穿着一身崭新的明黄色龙袍,一屁股坐在一个因为昨夜小雨而形成的小水洼旁边。
他那双白嫩的小手,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脸上也沾了几道泥印子,像一只刚从灶坑里爬出来的小花猫。
他似乎是玩得极为投入,对身边太监们的劝阻充耳不闻,正伸出食指,在面前那滩烂泥上,专注地,一下一下地,戳着什么。
王敬忠看着这一幕,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长叹: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而闻人泰,这位铁血将军,看着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小身影,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想起了昨日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陛下他……真的是在玩泥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