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延禧宫的悲戚、翊坤宫的雷霆震怒截然不同,碎玉轩此刻却是一派喜气洋洋,庭院里那几株盛放的海棠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喜事,生机勃勃。
“恭喜莞嫔娘娘!贺喜莞嫔娘娘!” 碎玉轩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宫女跪在正殿前,声音清脆响亮,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甄嬛穿着葱青色的宽松旗装,虽未施粉黛,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而容光焕发,眉眼间蕴着温柔恬静的笑意,一只手带着无限珍重地轻轻护在小腹上。
她身旁的沈眉庄亦是笑容温婉,眼中满是替姐妹高兴的真诚喜悦。
“都起来吧。”甄嬛声音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流朱,赏。”
“谢莞嫔娘娘恩典!” 众人又是一阵欢天喜地的谢恩。
流朱和浣碧手脚麻利地捧出常备着打赏宫人的荷包,里面装着沉甸甸的银锞子,一一分发给报喜的宫人。
一时间,碎玉轩里谢恩声、恭贺声、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仿佛驱散了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的那片阴霾。
槿汐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声音却压得低了些,提醒道:“娘娘,皇上还说了,下月十五,让您与敬妃娘娘一同行册封礼呢,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和恩宠。”
沈眉庄轻轻握住甄嬛的手,由衷赞道:“嬛儿,这是皇上看重你和腹中的龙裔,更是你自身德行出众的福报,下月与敬妃姐姐一同受封,更是难得的殊荣。”
甄嬛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如同春花初绽,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声道:“眉姐姐说的是,皇恩浩荡,妹妹唯有感念天恩,静心养胎,以待来日。”
她的手在小腹处停留,那份珍视与期待,不言而喻,只是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疑云,“不过……皇上还在养心殿不曾召见后宫嫔妃吗?”
“是呢,”流朱快人快语地接话,“大门紧闭,谁都不见!连皇后娘娘都吃了闭门羹!”
“小主您说怪不怪?您刚诊出喜脉,又晋了位份,这么大的喜事,皇上怎么也该来看看您啊!就算……就算龙体欠安,隔着门说句话也好啊!”她替自家小主抱不平。
甄嬛收敛了笑意,语气平淡,“罢了,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
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宜修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手腕翻转,笔走龙蛇,眨眼间,一幅大字就完成了。
“娘娘,”剪秋悄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翊坤宫那边……又摔了一套茶具。”
皇后拿起大字欣赏,眼皮都没抬一下,“且由她去。”
“富察贵人那边……哭晕过去两次了,太医说再这么下去,恐伤根本……”
“让太医好生照看着。”皇后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皇上龙体为重,她失了孩子,悲痛是人之常情,但也要顾惜自己。”
剪秋犹豫了一下:“那……碎玉轩那位呢?皇上连您都没见,可却因着龙胎晋了她的位分……”
皇后拿着大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宣纸,“莞嫔有孕是喜事,晋封是应当的。”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剪秋,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敬妃稳重,让她们一同行册封礼,很妥当,告诉内务府,莞嫔的吉服怕是来不及新做了,去问敬妃借她封嫔的吉服,拿来改一改给莞嫔用。”
“是。”剪秋低头应下,心里却直打鼓,娘娘这反应……太安静了。
还有皇上,如此反常的将自己关进养心殿,连华妃莞嫔这样的新欢旧爱都不曾宣召……这也太不寻常了。
咸福宫。
敬妃正对着内务府送来的、准备册封礼用的吉服出神,料子是极好的云锦,宝蓝色,金线密织着瑞草祥云的图案,华贵非常。
“娘娘,您瞧这料子多衬您!”身边的宫女含珠喜滋滋地说。
敬妃却没什么喜色,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锦缎,叹了口气,“有什么好衬的?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疲惫,“虽说本宫封妃的旨意先下来,莞嫔后下来,可谁不知道,这事儿,莞嫔才是主角,皇上这旨意……”
“晋封是喜事,可这节骨眼上,人都不露面,倒像是……”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皇上对莞嫔的宠爱有目共睹,如今有孕晋封,本该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偏偏赶上皇上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至于她这个同期册封的“敬妃”,谁不知道她是被拉来平衡华妃的势力的。
这滋味……并不好受,她看着那华美的吉服,只觉得像一件沉重的戏服,这后宫……人人都在演戏。
消息长了腿,风一样刮遍了东西六宫。
皇帝深居养心殿,连失子的富察贵人、盛宠的华妃和新晋有孕的莞嫔都拒之门外,却独独记得晋封莞嫔并定下与敬妃一同册封的日子——这举动本身,就足够让后宫无数颗心在深夜里百转千回,琢磨出千百种滋味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