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
甄嬛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钉进她的心，她死死盯着床顶繁复的帐幔花纹，眼神空洞又燃烧着冰冷的恨意。
“那…那日后来……”沈眉庄喘息稍平，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急迫的追问，“我…我如何洗脱的嫌疑？她们…她们不是铁证如山吗？”
她想起茯苓那声嘶力竭的指控，想起江城江慎那斩钉截铁的“脉象”，想起皇帝眼中瞬间冻结的冰霜……那种百口莫辩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
甄嬛眼中闪过一丝后怕的庆幸，随即又被更深的愤怒覆盖：“万幸！万幸太后娘娘当时也在！”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太后娘娘听了茯苓对姐姐的指控，为了皇嗣，还是一早就多召了几个太医，江城江慎不过找到一步。”
“后来，太后娘娘发现姐姐身子不对！紧接着章太医、赵太医、钱太医几个太医恰巧赶到，太后召他们火速入殿会诊！”
“章太医他们轮番给姐姐诊脉，结果清清楚楚——姐姐当时，确确实实是喜脉无疑！绝非假孕！是有人，故意串通好了，要置姐姐于死地！”
沈眉庄倒抽一口凉气，胸中的怒火与后怕交织翻腾。“是谁？！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眼中燃烧着恨意。
腹中的假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激愤，不安地动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牵扯痛，让她瞬间白了脸，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腹。
“姐姐！” 甄嬛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扶住她，“不能动气！你听我说完！”
她等沈眉庄急促的呼吸再次勉强平复，才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姐姐细想，能在后宫各处安插人手，且能收买动太医院的人，让他们冒着杀头大罪作伪证，又能在事发时恰好将矛头引向姐姐……”
“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除了协理六宫多年、在宫中盘根错节的……翊坤宫那位，还能有谁？”
“华妃？！” 沈眉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口。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闪现：千鲤池畔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嬛儿那被余莺儿指使的掺了剧毒的药罐子……
还有那日殿中，华妃看似关切实则眼底深藏的冰冷得意，以及她身边那个曹贵人，低眉顺眼间不时与华妃交换的、那种令人脊背发寒的眼神！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她当时只觉怪异，却因突遭变故心神大乱，竟未能深想！
此刻被甄嬛点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而恐怖的答案！
“是了……是了！” 沈眉庄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是愤怒，更是后怕，“是她！必定是她！江城江慎，本就是她华妃一脉的走狗！我那所谓的‘助孕方子’，还是从江城那里得来的！”
“亏我细查了一番，竟查出个江城江慎不睦已久的谣传，原来……”
“她这是……这是处心积虑，一箭双雕！既要除掉我的孩子，又要彻底毁了我！”
她猛地抓住甄嬛的手臂，“那茯苓呢？江城江慎呢？他们既已败露，可曾招供？指认华妃？！”
甄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恨意和深深的挫败。
“姐姐，” 她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茯苓那个背主的贱婢，已在慎刑司撞墙自尽了，至死也没招出幕后主使，只说是听了刘畚的吩咐！”
“自尽？” 沈眉庄失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哼！” 甄嬛发出一声极其讽刺的冷哼，“至于江城、江慎那两个老匹夫，被皇上震怒之下打入刑部大牢严审，可还没等撬开他们的嘴，两人竟双双‘熬不过刑’，‘高热惊厥’而死！死得倒是干净利落！”
“都死了？！” 沈眉庄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浑身冰冷。线索，就这样断了？干净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那……那刘畚呢？他为何会指使茯苓诬陷我假孕？！他不是一直在安我的胎吗？！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急切地问，不明白刘畚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甄嬛也有些疑惑，“姐姐有所不知，那刘畚在姐姐被诬陷假孕那晚就连夜带着家儿老小逃了出去。”
“若说他是华妃那边的人，可他日日为姐姐诊脉，姐姐的脉象他应该很清楚才是，不知为何不报了华妃，竟还让她们设了个这么错漏百出的假孕局！”
“可……若说他不是华妃的人，他为姐姐安胎有功，又为何要半夜潜逃？！茯苓又招了他出来！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真是此人没什么本事，连个寻常的脉象都诊不出来……”
“所幸，皇上已派人火速捉拿刘畚，相信到时定会水落石出！只是此人狡猾，事发后立刻潜逃，至今……尚未落网。”
甄嬛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沈眉庄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甄嬛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这还不算完！” 甄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她松开沈眉庄的手，霍然站起身，在床前来回踱了两步，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宣泄心中那口恶气。
“就在姐姐你被证实清白、洗脱冤屈的第二天！皇上派人彻查此事，华妃便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甄嬛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那天的荒谬景象又重现眼前：“姐姐你这里，不知怎么就被搜出了好些个脏东西！”
“更气人的是，连我和陵容平日送给姐姐的安神香囊、滋补药材里，也被‘搜’出了掺着红花、麝香等伤胎之物！”
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简直是‘人人有份’，‘雨露均沾’！”
“虽然未必样样都真，可这盆污水，硬是泼到了后宫所有嫔妃身上！连皇后娘娘都没能幸免，也就皇上的御赐之物还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