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南呼吸平稳，但怎么也叫不醒。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仿佛握着什么东西，可当古月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里面空空如也。
“弟弟！小不点！快醒醒！”月牙轻拍斯南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恐慌。
古月摸了摸儿子的脉搏——强健有力，体温也正常，就像陷入了深度睡眠。他抬头看向壁画，目光正对着中央佛像的位置。
“他在那里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秦霓裳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莲花只是开始。”
古月转向她：“你知道些什么？”
秦霓裳的眼神有些涣散：“我不确定……就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但有些片段特别清晰……”
她指着壁画上的黑色裂纹，“这些是魔罗的爪牙进入我们世界的通道。他已经派了先行者过来。”
一阵寒意顺着古月的脊背爬上来。他想起离开前看到的景象——魔罗扭曲愤怒的面容，以及那句“你们不能”后面未说完的威胁。
月牙从古月怀里抱过斯南，男孩在她怀里无意识地动了动，但没有醒来：“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普通医院没用。”秦霓裳摇头，“他现在的状态……是介于两个世界之间。你们看。”
她指向斯南的胸口。
古月和月牙凑近观察，惊讶地发现男孩心脏位置隐约有淡淡的金光透出衣料，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这是？”月牙惊恐地看向父亲。
古月从背包里取出量子探测器，调整到生物扫描模式。
屏幕上的图像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斯南的心脏周围环绕着一圈莲花形状的能量场，与壁画世界中那朵发光莲花一模一样！
“莲花的一部分留在了他体内。”古月轻声说，“或者说……他与莲花建立了某种量子纠缠。”
秦霓裳突然捂住头，痛苦地弯下腰：“有人在叫我……从画里……”
古月赶紧扶住她：“秦霓裳？你怎么了？”
“声音……很多声音……”秦霓裳的瞳孔扩大，“他们在警告……魔罗的使者已经……”
她的话被洞窟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古月迅速关闭量子探测器的屏幕，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考虑到我们现在的状态和这些……”他指了指壁画上的黑色裂纹和斯南胸口的金光，“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在洞窟墙壁上晃动。
“里面有人吗？”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保安室监测到这个洞窟有异常能量波动。”
古月迅速做出决定：“月牙，抱着斯南躲到那个凹槽后面。霓裳，你能站起来吗？〞
秦霓裳点点头，虽然脸色仍然很差，但已经恢复了部分自控力。古月扶她站起来，同时用身体挡住壁画上最明显的黑色裂纹。
保安出现在洞口，手电筒的光直射向他们。古月下意识眯起眼睛。
“哦，是古月博士啊。”保安认出了他，语气缓和下来，“秦导怎么这么晚还在这？监测系统显示这里有异常，我还以为进了小偷。”
古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秦导……在协助我做最后的测量。可能是我们的设备触发了警报。”
保安用柔光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光束在扫过壁画时，古月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黑色裂纹在手电筒光下几乎看不见，就像普通的阴影。
保安看起来将信将疑，但古月作为敦煌研究院的特邀专家，享有一定的特权：比如带小孩来旅游参观，晚归。
他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吧，不过请尽快结束。夜间温度低。”
“我们马上就走了。谢谢关心。”古月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保安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看不到那些裂纹？”月牙小声问。
秦霓裳若有所思：“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需要特殊的……感知力。”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或者被净土世界‘标记’过的人。”
古月快速收拾设备：“无论如何，我们先回住处。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分析这些数据，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悄悄离开洞窟，夜晚的沙漠寒气逼人。除了开车的，其他人闭目休息。
月牙用外套裹紧斯南，男孩依然沉睡，但胸口的金光现在更加明显了，透过布料都能看到微弱的脉动。
回到研究院为古月安排的临时住所后，古月立即拉上所有窗帘，将斯南安顿在卧室床上。
众人草草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息。
斯南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正做着美梦。
“他在那边。”秦霓裳站在门口轻声说，“我能感觉到……他在和‘老爷爷’说话。”
月牙紧张地咬着下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斯南还……连着那里？”
古月打开量子探测器，连接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立即跳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和波形图。
“根据这些读数……”他推了推护目镜，“斯南和壁画世界之间形成了某种量子纠缠态。他的意识……或者说部分意识，仍然在那个维度。”
秦霓裳突然走向窗户，猛地拉开窗帘一角：“有人在外面。”
古月和月牙立刻警觉起来。古月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研究院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我没看到……”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个黑影从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滑过，动作快得不似人类。那不是保安——体型更瘦长，移动方式诡异，几乎是漂浮而非行走。
“那是什么东西？”月牙声音发抖。
秦霓裳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黑影：“魔罗的使者。它跟着我们回来了。”
黑影突然停下，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它缓缓转向窗户的方向，虽然没有明显的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正在“看”向他们。
古月迅速拉紧窗帘，心脏狂跳：“它发现我们了。”
“不止一个。”秦霓裳闭上眼睛，像是在聆听什么，“我能感觉到……敦煌城里已经有十几个这样的存在。它们在寻找通道节点。”
月牙抱紧自己：“什么节点？”
“连接两个世界的薄弱点。”古月思索着，“就像《西方净土变》壁画那样的地方。理论上，任何佛教艺术集中的场所都可能……”
他的话被卧室里突然响起的斯南的声音打断。男孩在说话，但用的是一种古老的语言！
三人冲进卧室，看到斯南仍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嘴唇不断开合，流利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
更惊人的是，他胸口的光芒现在投射到天花板上，形成一幅活动的图像——正是须弥山的景象！
“他在说什么？”月牙惊恐地问。
秦霓裳却出奇地冷静，她靠近床边，认真聆听，然后惊讶地说：“这是古梵语……他在复述地藏菩萨的话。”
古月和月牙震惊地看着她：“你懂古梵语？”
秦霓裳自己也显得很困惑：“我……我不知道。但就是能听懂。”
她继续翻译，“通道已开，黑暗渗入。守护者需觉醒，否则两界皆危。”
投影中的须弥山景象突然变化，显示出敦煌城的俯瞰图，几个红点标记在不同的位置——莫高窟、雷音寺、月牙泉畔的古庙……
“这些是节点。”古月立即明白了，“魔罗试图在这些地方建立稳固的通道。”
斯南的声音突然提高，然后戛然而止。投影消失了，胸口的金光也暗淡下来。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斯南！”月牙扑到床边，“你还好吗？”
斯南眨了眨眼，眼神清澈，仿佛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姐姐，我刚才和老爷爷说了好久的话。他教我好多东西。”
古月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小不点，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斯南点点头：“老爷爷说，坏蛋派了很多手下到我们世界。它们要找七个‘门’，然后坏蛋就能完全过来了。
他天真地看向秦霓裳：“霓裳姐姐是‘守护者’，但她忘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秦霓裳。
她脸色煞白，后退几步，摇着头：“不……这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的讲解员，我……”
斯南爬下床，走到她面前，小手拉住她的衣角：“老爷爷说你的奶奶告诉过你很多故事，关于飞天的，还有金色的莲花。”
秦霓裳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住了：“这……这他不可能知道。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古月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敦煌研究院的院长。
“古月博士！谢天谢地打通了。”院长的声音充满焦虑，“出事了！《西门净土变》壁画……它正在发生变化！监控显示黑色区域在扩大，而且……而且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古月感到一阵寒意：“我们马上过去。请疏散所有人员，但不要惊动媒体。”
挂断电话，他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壁画正在……渗出某种东西。”
月牙抱紧弟弟：“我们该怎么办？”
古月的大脑飞速运转，科学家的一面开始主导：“我们需要分头行动。秦霓裳，你和我去研究院，看看能否用科学方法阻止壁画的变化。月牙，你带着斯南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不！”月牙坚决地打断他，“我们一家人不能再分开了。而且弟弟显然是这一切的关键。”
她指了指斯南，男孩胸口的金光又开始微微闪烁。
秦霓裳突然走向古月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关于敦煌佛教艺术的专着，快速翻到某一页：“看这里。《西方净土变》的创作年代，正是佛教传说中魔罗最后一次大规模活动的时间段。”
古月凑过去看：“你认为壁画本身就是一种封印？”
“不仅如此。”秦霓裳的声音越来越确定，“我的家族世代居住在敦煌。奶奶确实讲过很多故事，关于我们家族的女性有一种特殊使命。”她苦笑一下，“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老人家的迷信。”
斯南拉拉古月的手：“爸爸，老爷爷说我们需要找到‘七宝’，才能关上门。”
“七宝？”古月回忆着佛教经典，“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
斯南摇头：“不是那些。是……是……”他努力寻找词汇，“老爷爷说，是七种‘光’。”
秦霓裳突然明白了：“不是物质宝石，而是七种心灵品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和慈悲。”她数着，“但这是六度，还差一个……”
“真诚。”斯南补充道，“老爷爷说第七是真诚的心。”
窗外突然传来刮擦声，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划过玻璃。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恐惧地看向窗户。
刮擦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用力。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整个房子的窗户都被看不见的东西包围了！
“它们找到我们了。”秦霓裳低声说。
古月迅速做出决定：“后门！我的车就停在院子里。”
他们刚准备移动，前门突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门框周围的墙壁都震得落下灰尘。
“来不及了！”月牙抱紧斯南。
斯南却出奇地平静，他走到房间中央，闭上眼睛。胸口的金光突然增强，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光罩，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老爷爷在帮忙。”男孩简单地说。
撞击声和刮擦声仍在继续，但似乎无法突破这层金光。古月惊讶地看着儿子，然后迅速行动起来：“趁现在，我们走！”
他们从后门冲出，直奔古月的越野车。院子里，数个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在接近金光时都像被灼烧一般后退。
古月发动车子，猛踩油门冲出院门。后视镜中，那些黑影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对着远去的车子无声地咆哮。
“它们不会放弃的。”秦霓裳回头看着，“魔罗已经等待了太久。”
古月紧握方向盘，驶向敦煌研究院：“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找到七种‘光’，关闭通道，阻止魔罗完全进入我们的世界。”
月牙抱着又陷入沉睡的斯南，轻声问：“但怎么做？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光’具体指什么。”
秦霓裳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敦煌夜景，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想……我开始记起来了。奶奶的故事里有线索。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古月问。
“月牙泉。”秦霓裳肯定地说，“那里有一座隐藏的密室，保存着守护者们的秘密。但首先，我们必须稳住《西方净土变》壁画，争取时间。”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背后是无形的威胁，前方是未知的挑战。
但此刻，他们至少有了一个目标——找到七种光，在两个世界完全崩塌之前，关闭通道。
而又进入沉睡的斯南，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仿佛在梦中与某位白胡子老爷爷进行着重要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