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晨曦初照,荣真如往常一般来到菩提树前跪拜。
这时,一名清丽的丫环款步而来,说道:“夫人有请,烦请您随我过去。”此处所说的夫人,自然是蓝楚惜,而要去的地方,便是那颇具盛名的红叶堡。
虽说荣真入山已有十多年,却从未与蓝夫人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仅仅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此次她竟特意请自己过去,荣真心中满是意外与疑惑。
这是荣真第一次进入红叶堡,心中难免怀着几分忐忑。穿过那扇由红木雕琢而成的大门,便是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正中矗立着一块长条石碑,上面刻着蓝点武团的标志。大厅靠墙之处,依次摆放着十一尊雕像,那是历任团长,他们或神情坚毅,或目光如炬,无声见证着武团的变迁。
武团标志的两侧,是通往城堡二楼的台阶,庄重而沉稳。标志后方,有一个圆洞,连接着中庭回廊。步入中庭,只见各色花木栽种其中,虽是秋意渐浓,却透着一股别样生机。
“不知夫人唤我前来有什么事?”荣真轻声询问身旁的丫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夫人平日里一般不会轻易叫人进来的,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夫人了?待会儿说话可得小心点,要是真有错,就赶紧认错。”丫环好心提醒,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
“多谢姑娘提醒。”荣真感激地说道。
得罪?荣真暗自思索,实在想不出缘由。说起与蓝家的交集,自己不过是与蓝泪儿略有来往,且自觉并未有得罪她的地方。若说得罪蓝森,人家身为一团之长,若真有不满,恐怕也无需夫人出面来教训自己。至于蓝度天,两人虽偶有争吵,但也并未到过分的地步。
中庭之中,石桥横跨在潺潺流淌的雪水上,那雪水自山上流下,清澈见底。几十尾游鱼在水中自在嬉戏,穿梭于水草之间。
荣真随着丫环走过石桥,便瞧见一株大树,枝叶繁茂。树下摆放着一把扶手椅,一身素白的蓝楚惜正在椅上休息。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圆圆点点的光斑,轻柔地落在这位不可捉摸的妇人身上。
“夫人,人带到了,奴婢先告退。”丫环轻声说道。
蓝楚惜似乎已沉睡,既未言语,也没有给出任何指示。一只好奇的蜜蜂,许是迷失了方向,竟朝着蓝楚惜径直飞去,快要靠近时,却毫无征兆地直直栽落在地。奇怪的是,蜜蜂并未受伤,它扑腾着翅膀,挣扎着试图再次飞起,然而尝试了多次,却始终未能成功。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如同泰山压顶,重重压在荣真身上。荣真双膝不堪重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荣真奋力想要站起身来,可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刚强,他根本无从反抗。
“蓝夫人,你这是何意?”荣真咬着牙问道。
“听说你对着老菩提树跪拜了很多年,我们蓝家庇护你们母子也有十多年了,你也理应给我们蓝家拜一拜。就先磕1000个响头吧,磕头的时候,好好想想为什么要让你拜。”蓝楚惜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抱歉,夫人受不起我的跪拜。”荣真傲气道。
威压再次加大,竟然将荣真压得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蓝楚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拜也可以,今天我就将你们母子赶出蓝点。”
这种威胁实在有力!
十多年来,他和母亲一直承蒙蓝点的关照,如果失去庇护,他和母亲怕是无法苟活。也罢,屈居他人屋檐下,哪有什么尊严可言,1000个响头就1000个响头吧,就当是锻炼身体。
云朵悠悠飘过,微风轻轻拂过,落叶翩翩飞过,时间也在这无声的僵持中缓缓流逝。
“好,我磕。”
荣真开始磕头,直到全部磕完。蓝楚惜才再次开口:
“想明白了吗?”
“以后我会与泪儿……”荣真的话语微微一顿,似乎在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我会与蓝泪儿小姐保持距离的。”
“嗯,你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此一来,谈起话就容易多了。”蓝楚惜缓缓起身,踱步向前,“你是个逃亡者,这并非你的过错,但你注定一生都要逃亡。在阿塔,你目前是安全的,可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我听说你在修炼武技,还妄图营救你父亲,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也审时度势,这份志气很可能会害了你自己,甚至连累他人。若是你害的是旁人,我自然不会理会,可若是危及我女儿,那绝对不行。你可明白?”
如此直白清晰的话语,荣真又怎会不明白?
“明白。”荣真低声应道。
“你走吧,倘若再与泪儿亲近,那么下次跪在这里的便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你母亲是个苦命之人,我不愿让她多受痛苦,想来你也同样不愿意。”
这已然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蓝夫人提醒。”荣真说着,心中虽有些无奈,但也并无怨恨。作为一位母亲,护女心切,无可指责。这十年来,母亲也总是再三叮嘱他:“要感恩蓝点武团。”蓝点对他们母子二人确有恩情,即便蓝夫人刚才的做法有些令人不爽,但寄人篱下,也只能默默承受。
“记住你许下的承诺。”蓝楚惜说完,便回到了椅子上。
“我会牢记的。”荣真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从那天起,荣真便刻意疏远蓝泪儿。蓝泪儿满心困惑,实在想不通缘由,多次追问:“荣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荣真每次都只是冷淡地告诉她:“以后咱们还是别做朋友了。”随后便视她如空气,无论蓝泪儿如何询问,他都不予回应。接连几天,蓝泪儿反复思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呢?”可终究是毫无头绪。
这天,荣真如往常一样在菩提树前跪拜,突然天空中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蓝泪儿见此情景,便撑着雨伞赶来,想要为他遮雨。
荣真心里清楚,若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蓝泪儿是不会放下关怀的。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蓝泪儿对面。蓝泪儿见状,心中窃喜,还以为荣真终于要与自己和解。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荣真一把夺过雨伞,狠狠扔在地上,面色如铁,大声呵斥道:“我不想再见到你,听到了嘛,赶紧滚,不要再来打扰我!”
从小到大,蓝泪儿一直乖巧听话,人见人爱,从未有人如此严厉地吼过她。此刻,被荣真这么一吼,蓝泪儿吓得脸色惨白,她实在不明白,平日里如春风般温暖的荣真,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仿佛厉鬼附身一般,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荣真见此情形,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过火,可话已出口,实在不便收回。
蓝泪儿哭着追问:“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这么对我?”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你哥不希望我们做朋友,我和我妈寄人篱下,蓝点对我们有恩,我实在不敢得罪他。你懂吗?赶紧给我滚。”
荣真大声吼道,这其中既有故意将责任推给蓝度天的成分,也夹杂着内心深处的无奈与挣扎,他终究没有说出蓝楚惜的威胁。
一时间,向来温柔的蓝泪儿也不禁来了脾气,她爬起来,大声说道:“你吼什么吼!不见就不见,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父母都舍不得吼我,你凭什么?”说罢,一脚踢在雨伞上,转身跑开了。
荣真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希望你别怪我。”
正无奈间,不知为何,突然刮起一阵诡异的歪风,卷起无数落叶。荣真在风中艰难地站稳身形,只见那些树叶卷成一团,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一个由树叶组成的人。
荣真瞠目结舌,手指着树叶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便是你一直苦苦寻找的木灵。”树叶人缓缓说道。
荣真“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欣喜若狂道:“木灵,你终于出现了,终于现身了,我成功了!”
木灵盯着荣真:“傻小子,哪里来的什么木灵,我不过是戒神的化身罢了。”
“小子,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世间一切,如果你想得到,就要付出代价,想要借我的木源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是有条件的。”木灵平静说道。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荣真赶忙应道,生怕木灵转瞬即逝,再也不出现。
“别答应得太快。”木灵伸出手,轻轻摘下根树枝,放入口中,那树枝瞬间又融入它的身体,“要我借给你木源气,你需承受五年的磨难。”
“什么磨难?”荣真紧张地问道。
“要么失明五年,要么瘫痪五年,要么当五年丑八怪。”木灵不紧不慢地说道。
荣真一脸茫然,摇摇头:“不懂什么意思。”
“这都不明白吗?失明五年就是眼睛瞎掉五年,瘫痪五年就是双腿无法行走,变丑五年就是容貌丑陋五年。这三种磨难,失明最为严重,瘫痪次之,变丑相对最轻。至于你要承受哪种磨难,全看你的运气。”
变丑五年,荣真能接受,瘫痪五年,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忍受,可失明五年,这实在是太过可怕,绝非儿戏。
“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荣真小心翼翼地问。
“还想讨价还价!别的选择当然也有,你可以继续虔诚跪拜。若如此,五十年后我便帮你打开气脉。倘若你每天再食用六十片菩提树叶,那么二十年后我就帮你开启。条件我已说得清清楚楚,你无需立刻决定,等什么时候想好了,随便找一棵树,让戒灵呼唤我便可。”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刮过,树形人化作一堆落叶,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