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暖黄的灯光落在林薇薇微湿的睫毛上，她攥着热可可杯的手指终于松了些力道，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进心里，却没抵过陆承宇刚才那句话带来的暖意。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他正用小勺轻轻搅动着美式咖啡，深色的眼眸里映着桌上的烛台微光，没等她开口，便先将杯沿凑到唇边，浅啜了一口后缓缓放下。
“其实昨天我去见客户时，路过了林氏建材的仓库。”陆承宇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抓住了林薇薇的注意力，她原本松散的坐姿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当时正好看到工人在搬瓷砖，堆在门口的箱子上落了层薄灰，有几个箱子的边角还破了，露出里面的瓷砖边角——我记得你说过，你爸最在意这些细节，以前就算仓库堆得再满，也会让工人把货码得整整齐齐。”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沉。她太清楚父亲的性子了，林氏建材能在滨海市站稳脚跟，靠的就是“用料实、品相好”的口碑。小时候她去仓库玩，父亲总会拿着尺子量瓷砖的厚度，反复叮嘱仓库管理员：“咱们做建材的，差一毫米都不行，客户买的是放心，不是将就。”可现在连最基本的仓储整理都顾不上了，可见公司的困境比父亲说的还要严重。
“我还听说，最近城西那家新开的连锁建材超市，抢了不少本地经销商的生意。”陆承宇继续说道，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梳理思路，“他们不仅价格低，还搞了‘免费上门测量’‘五年质保’的服务，很多老客户都被吸引过去了。林氏一直靠传统渠道走货，在服务和营销上确实慢了一步。”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薇薇记忆里的角落。去年春节家庭聚餐时，父亲还在饭桌上叹气，说现在的年轻人做生意“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成本差不多，却非要搞些“花里胡哨”的服务。当时她还劝父亲试试线上推广，比如做个短视频账号，拍些瓷砖铺贴的案例，可父亲却摆摆手说“老客户认的是脸，不是手机屏幕”，现在想来，正是这份固执让林氏渐渐落了下风。
“那你说，我要是回林氏，真的能帮上忙吗？”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在创境做的是互联网品牌策划，面对的是年轻用户，可林氏的客户大多是装修公司和包工头，两者的营销逻辑完全不同。她甚至开始担心，自己学的那些东西，到了传统建材行业里会变成“无用功”。
陆承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小窗。晚风带着江边的凉意涌进来，吹散了咖啡馆里浓郁的咖啡香。他指着远处写字楼顶层的“创境”LoGo，那两个发光的字在夜色里格外醒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创境参观时，跟我说的话吗？”
林薇薇愣了愣，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个月前。那天她刚完成实习后的第一个小项目，兴奋地拉着陆承宇去公司，在开放式办公区里，她指着自己负责的策划案展板，眼里满是骄傲：“你看，这个‘环保家居节’的活动方案，是我和团队一起做的，最后转化率比预期高了15%！张总监说，我的优势就是能把不同行业的案例融会贯通，比如把快消品的‘场景营销’用到家居领域里。”
“是啊，”陆承宇转过身，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你从来都不是只会照搬模板的人，这才是你最厉害的地方。创境能给你的，是让你在专业领域继续深耕的机会——你可以跟着张总监做核心项目，接触到跨行业的资源，比如和智能家居品牌合作，甚至参与海外市场的调研。这些经验积累下来，未来不管你想继续在互联网行业发展，还是去其他领域，都会是你的底气。”
他顿了顿，走到林薇薇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回林氏，也不是没有好处。你想想，林氏是你家的公司，你回去之后，不用像在大厂里那样层层汇报，可以直接把你的想法落地。比如你想做线上推广，不用等领导审批；你想优化服务流程，能立刻调动资源去试。这种‘快速试错、快速调整’的机会，在大厂里很少能遇到。”
林薇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杯子时留下的红痕。她想起上周和创境同事聊天时，对方抱怨自己的策划案改了八版，最后还是被领导打回，理由是“不符合公司现阶段的战略方向”。而如果回林氏，父亲肯定会支持她的想法，甚至会把市场部的管理权完全交给她，这种“决策权”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
“可我还是怕，”林薇薇抬起头，眼里满是纠结，“怕选了创境，会辜负爸爸；怕选了林氏，又会后悔错过创境的机会。我甚至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既想要梦想，又想要亲情，最后什么都抓不住。”
陆承宇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后递到林薇薇面前。那是他平时用来记录工作思路的本子，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列着两行字，左边写着“创境转正的优势”，右边写着“回林氏的优势”，下面还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细节。
“你看，”他指着左边的内容，逐条解释，“第一，创境的平台资源更丰富。他们下个月要和国内顶尖的设计学院合作，开展‘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如果你留下，很可能会负责这个项目，到时候能认识很多行业内的前辈。第二，薪资待遇和晋升体系更完善，你转正后基本工资会比在林氏高30%，还有项目奖金和股权激励。第三，工作氛围更年轻化，你和同事们有更多共同话题，能一起学习新的营销工具，比如最近很火的AI策划助手。”
接着，他又指向右边的内容：“回林氏的优势也很明显。第一，你能快速独当一面。林氏市场部现在缺的就是懂新媒体、懂用户思维的人，你回去之后能立刻上手，不用从基层做起。第二，能帮家里解决实际问题。你爸爸的身体不好，你回去之后他能轻松些，不用再每天应酬到半夜。第三，你可以把林氏当成自己的‘创业项目’，从品牌定位到营销推广，都按你的想法来，这种‘从0到1’打造品牌的经历，比在大厂里做一颗‘螺丝钉’更有成就感。”
林薇薇看着本子上的字，心里的天平渐渐有了倾斜的迹象。她发现自己之前一直把两个选择当成了“非此即彼”的对立面，却忽略了它们各自的优势，也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不是“大厂员工”或“林氏经理”的头衔，而是能发挥自己的价值，既能实现职业理想，也能兼顾亲情。
“那折中办法呢？”林薇薇忽然想起陆承宇刚才说的话，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比如我能不能先在创境做兼职，同时帮林氏做营销方案？或者我跟创境申请远程办公，每周抽几天时间回林氏处理事情？”
陆承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想法很灵活，但要考虑实际可行性。创境的核心项目组工作强度很大，每天都需要团队协作，兼职或远程办公可能不太现实。不过，你可以试试和hR沟通，看看能不能把转正时间推迟三个月——就说家里有急事需要处理，三个月后再正式入职。这样你有时间回林氏了解情况，帮你爸爸制定初步的改革方案，也能保住创境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创境同意了，这三个月里，你可以先帮林氏做两件事。第一，梳理现有的客户资源，把老客户分成不同的类别，针对装修公司、包工头、个人用户制定不同的维护方案。第二，做一个简单的线上推广计划，比如开通微信公众号，每周发一篇瓷砖选购指南，或者拍些短视频展示瓷砖的铺贴效果。这些事情不需要太多时间，却能帮林氏慢慢打开线上市场。”
林薇薇听得入了神，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三个月的画面：白天她在林氏的办公室里，和父亲一起讨论客户名单，晚上她坐在电脑前，写着微信公众号的推文，周末还能去创境和同事们交流项目进展。这样一来，她既不用放弃自己的梦想，也能帮家里解决难题，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是，创境真的会同意推迟转正吗？”林薇薇还是有些担心，她知道创境的招聘流程很严格，很少有推迟转正的先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陆承宇拿起她的手机，点开了hR的微信对话框，“你可以先跟hR说清楚家里的情况，态度诚恳一点，再说说你对核心项目的想法，让她知道你是真心想留在创境，只是暂时有困难。如果hR做不了主，你还可以找张总监帮忙，他一直很看好你，说不定会帮你争取。”
林薇薇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她想起下午张总监对她说的话：“薇薇，核心项目组就等你入职了，我们下个月就要启动，你可不能掉链子啊。”如果她现在提出推迟转正，张总监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觉得她是个“不靠谱”的人？
陆承宇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薇薇，你要知道，真正看重你的公司，会理解你的难处。如果创境因为这件事放弃你，那说明它也不是最适合你的平台。但如果它愿意等你，那说明它不仅看重你的能力，更看重你的人品——一个懂得兼顾亲情的人，一定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而责任感，对任何岗位来说都很重要。”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林薇薇原本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段话：“王姐您好，很感谢公司给我转正机会。我家里最近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三个月，想跟您申请推迟三个月转正，这三个月里我会随时关注核心项目的进展，也会提前学习项目相关的资料，保证入职后能立刻上手。如果公司有需要，我也可以远程协助团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麻烦您帮我跟领导沟通一下，谢谢！”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林薇薇的心跳得飞快，她紧紧攥着陆承宇的手，眼里满是期待和不安。陆承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别担心，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如果创境同意了，我们就一起帮你爸爸改革林氏；如果不同意，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在林氏做出成绩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
咖啡馆里的烛台渐渐燃到了尽头，微弱的火苗跳动了几下，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林薇薇看着陆承宇温柔的眼眸，忽然觉得所有的纠结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她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陆承宇在身边，她就有勇气去面对。而现在，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创境的回复，然后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