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听着林七夜那句“脚踏两条船”，又看着倪克斯那副“我儿子说的都对”的理所当然模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双神代理人？这在大夏守夜人的历史上都闻所未闻！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一旁，拿出了加密通讯器。
“夫子，基地出现的陌生神明身份已确认。”袁罡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是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倪克斯。而且……她认定林七夜是她的代理人。”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了陈夫子平静无波的声音：“倪克斯……知道了。林七夜的情况特殊，双神代理虽罕见，但并非绝无可能。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你我知道。对林七夜的评估和保护等级提升至最高。至于倪克斯女神……只要她不危害大夏，以礼相待，满足其合理需求。”
“明白。”袁罡挂了电话，心情复杂地走回来。
他看着一脸无辜的林七夜，又看了看气质高贵、却仿佛对林七夜言听计从的倪克斯，最后目光落在那群围着倪克斯喊“奶奶”、还试图往他手里塞糖果的葫芦娃身上，感觉太阳穴一阵阵发疼。
“叔叔，你不开心吗？”
一个穿着绿色小马甲的四娃举着一颗彩色的糖果，仰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袁罡紧绷的黑脸，“为什么要这样黑着脸啊？我把糖果给你，你会开心一点吗？”
袁罡：“……”
他看着眼前这纯真的小脸，那副严厉的表情实在有点绷不住了。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谢谢，叔叔不吃糖。”
他转向林七夜，指着这群活泼过头的娃娃，问出了心中的巨大疑惑：“林七夜，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小蕊的召唤物，怎么成了倪克斯女神的……孙子？”
这关系也太乱了吧！
林七夜早就想好了说辞，面不改色地解释：“苏小蕊的禁墟比较特殊，召唤出的生灵拥有很高的智慧和独立情感。
当时倪克斯突然出现的时候我俩在进行秘密特训。
倪克斯女神……比较喜欢孩子，与他们相处融洽，所以他们自愿认了奶奶。”
他省去了倪克斯精神病院和梦境等等细节，这个解释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袁罡发现了华点：“你是说，她在半夜跑到男生宿舍楼顶找你特训？”表情一副你看我信吗的样子。
林七夜只好继续圆谎：“对啊，不然她开禁墟干嘛？就是正好这个时候倪克斯女神觉得娃娃可爱认为是她的孙子，苏小蕊就让他们叫奶奶了！”
倪克斯看着林七夜点了点头，然后消失了，回到了精神病院。
袁罡将信将疑，但想到苏小蕊那离谱的表现，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他揉了揉眉心，想起了另一件事：“总部刚来的通知，苏小蕊因特殊任务，正式退出本次集训。”
林七夜点了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
袁罡继续说道：“但通知里也说了，她的这些……‘召唤物’，将以特殊学员身份参加后续集训。”
他看了一眼那群已经开始在楼顶追跑打闹、完全无视紧张气氛的葫芦娃，嘴角抽搐了一下。
让假面小队都吃瘪的娃娃兵，还需要特训？这到底是训他们还是教官被他们训？苏小蕊要是升到了“池”境，这就是一群“川”境了，但上头的命令必须执行。
“林七夜，”袁罡严肃地看着他，“苏小蕊不在期间，你作为她在营内最熟悉的人，要负责协调和管理这些……小朋友。确保他们遵守纪律，正常参加训练，不要惹出大乱子，明白吗？”
林七夜看着已经和六娃玩起捉迷藏的穿山甲，以及试图喷小火苗和喷小水流对着玩的四娃和五娃们，感到任务艰巨，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是，教官。我会尽力。”
“另外，”袁罡的目光更加凝重，“你双神代理人的身份，是最高机密！对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包括洪教官和其他队员！对外，你依然是炽天使米迦勒的代理人，明白吗？”
“明白！”林七夜郑重点头。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必然引来无数麻烦。
第二天清晨，集训照常进行。
洪教官站在演武台上，面对集合的新兵，宣布道：“各位，有一项人员变动通知。学员苏小蕊，因特殊任务需要，已暂时离开集训营。”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看向林七夜，毕竟他们经常在一起。林七夜面无表情。
洪教官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我们也将迎来几位新的战友，补充队伍。”
这时，袁罡领着十五个排成一条整齐队伍的葫芦娃，还有穿山甲和小蝴蝶，走上了演武台。
新兵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哗然！
“卧槽！这么多娃娃？这么小就有禁墟了？娃娃兵吗？”
“怎么还有穿山甲和蝴蝶？他们也有禁墟？”
“这阵容……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百里胖胖激动地拽着林七夜的胳膊：“七夜！七夜！你看，小蕊妹子的娃娃军团全来了，就是怎么还有穿山甲和小蝴蝶啊？
那我到时候再给你几个手表，你交给他们去！就是不知道小蕊妹子做的是啥特殊任务，禁墟的召唤物反而留下了？”
林七夜无奈地扒开他的手，低声道：“别嚷嚷，都说了是特殊任务了，那些娃娃以后就跟我们一起训练了。”
曹渊依旧沉默地站在林七夜身后，目光在葫芦娃们身上扫过后转回林七夜身上，眼神深邃，苏小蕊走了的话，他舔林七夜的计划应该更好实现了。
莫莉则微微蹙眉，苏小蕊作为禁墟序列036的拥有者，召唤物留下接受训练，人却走了，不对劲。
沈青竹则打着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其他新兵大多只是好奇，并不知道这群看似可爱的娃娃拥有何等恐怖的实力，洪教官也只是接到命令配合，并不知晓内情。
袁罡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新兵，心中暗叹：这届集训，注定是不会平静了。带着一群“人形凶兽”娃娃兵训练……这经历，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好了！人员介绍完毕！今天的训练照旧，所有人，包括新来的‘小同志’，准备开始！”
就在集训营因葫芦娃们的加入而鸡飞狗跳、林七夜开始他艰难“带娃”生涯的同时，
沧南的某处
云雾缭绕间，一座古朴的亭台若隐若现。陈夫子身着素雅长袍，凭栏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遥远集训营中发生的一切。
空间微微波动，一道娇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中，正是苏小蕊。
她换了一副高中生的打扮，但眼神中的跳脱之色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凝重。
“夫子。”苏小蕊轻声开口，语气恭敬。
陈夫子缓缓转身，慈祥的目光落在苏小蕊身上，微微颔首：“丫头，来了。”
他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具，“坐吧。”
苏小蕊没有客气，坐下后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您紧急召我过来，是不是……有消息了？”
陈夫子看着苏小蕊眼中的急切，缓缓点头，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嗯，你要找的东西，有线索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找到了。”
苏小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女娲石？在哪里？”
“上京。”夫子吐出两个字，目光深邃，“根据你提供的影像资料和感应扫描仪反馈的微弱波动，我们动用了最高权限，筛查了全国乃至部分流入境内的特殊能量物品，以及禁物。
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上京市的一座千年古观——‘蕴灵观’。”
“蕴灵观？”苏小蕊仔细回忆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此观历史悠久，香火不算鼎盛，但传承未曾断绝。最重要的是，观中世代相传着一块被称为‘镇观之宝’的‘石头’。”
夫子解释道，“我们发现它与你提供的‘女娲石’特征高度吻合。而且，近期我们的探测仪器在蕴灵观附近捕捉到了与你身上同源的造化之力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
“确定了吗？有没有可能只是类似的奇物？”
陈夫子摇了摇头：“尚未百分百确定。那块石头被蕴灵观视为圣物，守护严密，且似乎有特殊结界保护，难以近距离探测。
但综合现有信息，可能性超过八成。你需要亲自去一趟，凭借你自身的血脉感应，才能最终确认。”
“我明白了。”苏小蕊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眼神坚定，“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上京。”
“嗯。”陈夫子也站起身，袖袍一挥。
“老夫亲自送你一程。此事关乎重大，不宜声张。
我会安排人接应你，以考古研究所特邀顾问的身份进入蕴灵观，见机行事。”
他带着苏小蕊上了一辆古老的马车，一匹普通的栗红瘦马，驮着通体用沉木打造的马车车厢，就像是没有丝毫的重量般，每向前一步，都会漂移般的前行数十米，车厢的前面，坐着一位身穿麻衣的童子，他手握缰绳，懒洋洋的靠在车厢前，打了个哈欠。
古朴的马车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舒适，行驶起来更是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行驶在崎岖的道路上，而是滑行在平静的水面。
车内摆设简洁，一张固定的小木桌，几个柔软的蒲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茶香。
陈夫子与苏小蕊相对而坐。夫子熟练地温壶、置茶、冲泡、分杯，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禅意。他将一盏清澈碧绿、香气清幽的茶汤推到苏小蕊面前。
“丫头，尝尝，这是今年新采的茶。一年也产不了几两，最是静心凝神。”夫子微笑道。
苏小蕊依言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然后小口啜饮。茶汤入口微苦，旋即化为甘醇，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
“好茶。”苏小蕊真心赞道。
陈夫子含笑点头，自己也品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小蕊啊，老夫记得，你那‘造化生灵’禁墟，应有十八个召唤位吧？之前见了十五个个娃娃，一只穿山甲，一只小蝴蝶，但似乎……还未满数？最后一个，不知老夫可否有幸一见？”
苏小蕊放下茶杯，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夫子您想看，随时都行。”
她心念一动，身旁的空位上，光影缓缓凝聚，一个身影显现出来。
那是一位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老农。他身形干瘦，皮肤是长年劳作留下的古铜色，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皱纹，像是干涸土地上的裂痕。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还沾着些许泥点，双手粗糙，指节粗大，唯有一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和与澄澈。
他坐在那里，气息内敛，仿佛与这马车、这茶香、这周遭的一切自然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陈夫子目光微凝，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老农”，以他的境界，竟也一时看不出深浅，只觉得对方平凡得过分，反而显得有些不寻常。他温和开口：“这位老先生是……？”
那“老农”自己笑了笑，笑容淳朴，带着一丝泥土般的憨厚，主动回答道：“老先生不敢当，我就是个种地的农夫，山里人，姓李。
之前在山里遇到了麻烦，幸亏葫芦娃们经过，救了我这老骨头一把。
葫芦娃们心善，看我无依无靠，就让我跟着，帮衬着做些杂活，但老夫也不知为何会和葫芦娃们一起到了这‘异世界’。”
苏小蕊在一旁配合地点头，表情认真：“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李爷爷人很好，懂得也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召唤物’里。”
陈夫子自然不会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但他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又取出一个茶杯，斟上七分满的茶，双手奉到“老农”面前：“原来如此，李老先生，请用茶。山野粗茶，不成敬意。”
“老农”李耳连忙双手接过，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您太客气了。”
他先是低头闻了闻茶香，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然后才小心地呷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味片刻，缓缓咽下。
“好茶啊！”李耳赞叹道，眼神明亮了几分，“这‘云雾隐’，生于绝顶，沐风栉雨，吸日月精华，却又因云雾遮蔽，内蕴而不发。其香清幽冷冽，似有还无。
其味初品微涩，恰似人生起步之艰，然回味甘醇绵长，又如苦尽甘来之境。更妙的是，这一口茶下去，竟隐隐引动体内生机，有滋养神魂之效，不愧是灵茶。”
陈夫子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仿佛遇到了知音！他这茶，等闲人喝了最多觉得不错，能像眼前这位“老农”一般，不仅道出茶名，还将生长环境、香气滋味乃至隐含的意境、甚至对修行者神魂的些许裨益都说得如此精准透彻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李先生真是大才！”陈夫子抚掌笑道，“想不到先生对茶道竟有如此精深的理解！莫非先生祖上亦是茶道世家？”
“老农”摆摆手，憨厚地笑了笑：“啥世家不世家的，我就是个种地的，整天跟庄稼土地打交道。
这茶也好，其他草木也罢，说到底都是天地间的自然产物。伺候得久了，摸清了它们的脾性，自然就懂一点了。
就像老农我熟悉哪块地该种啥，什么时候该浇水施肥一样，都是跟天地万物打交道琢磨出来的笨道理。”
陈夫子心中震动更深。这番看似朴实无华的话，却隐隐暗合自然之道。他越发肯定，眼前这位绝非凡人，恐怕是苏小蕊那神秘禁墟中最深藏不露的存在。
他忍不住好奇，试探着问道：“李先生过谦了。不知李先生除了精通农事、茶道，可还有其他……嗯，特别的能力？老夫观小蕊姑娘的其他伙伴，皆有不凡之处。”
“老农”闻言，依旧是不慌不忙，语气平和地说道：“在下李耳，确实无甚特殊能力。若说有什么擅长的，也就是侍弄庄稼，顺应天时地利罢了。对这些草木自然之产物，了解得比常人多一些，但也仅此而已。打打杀杀的事，我是做不来的。”
苏小蕊再次在一旁用力点头，一脸“我家的召唤物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表情，肯定道：“是的，没错。李爷爷最擅长种地了！”
陈夫子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深究。他哈哈一笑，转而与李耳畅聊起来，从茶道谈到农时节气，从山川地貌谈到草木性情。
李耳话语朴实，却往往能一语中的，蕴含着对自然规律的深刻理解，让陈夫子听得频频点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