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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烛火被穿堂风掠得颤了颤,灯花“啪”地爆了粒火星,落在摊开的羊皮地图上——那地图边缘磨得发毛,标注郡名的墨字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唯有云安、永安、青石、黑石、南阳五城,被朱砂圈了一圈又一圈,圈线叠着圈线,像结了层深红的痂。

沈砚指尖抵着下颌,指腹上还沾着方才研墨时蹭的墨渍。他先是屈起指节,用指骨轻轻敲了敲主城云州府的标记——那处被他用朱笔描了道粗线,线内还写了个极小的“捷”字,墨迹未干时蹭上的纸纤维还粘在笔画间。目光再移向剩余八郡,他忽然倾身向前,袖口扫过案角的铜镇纸,发出一声轻响。

“临溪郡。”他喉间低低念了声,指尖落在地图西侧那处标着“商道”的虚线旁。那虚线旁用小字注了“月通粮船三百石”,他指甲顺着虚线划到临溪郡的城标,忽然停住——城标旁被人用炭笔打了个小勾,旁边写着“李氏族兵,约两千”,字迹潦草,该是斥候刚送来的密报。

再往北,寒山城的标记旁画着几道短促的横线,代表着城外的盘山道。沈砚指尖在横线上顿了顿,想起斥候说的“十月即雪,道窄难行”,眉峰微蹙,指腹无意识地蹭了蹭那几道横线,把炭粉蹭掉了些。最东头的望海城更麻烦,地图上那处画着几道波浪线,代表着临海,旁边用红笔写着“守城老将,水战三十年”,那“严”字被人圈了两圈,透着几分忌惮。

他忽然直起身,伸手去够案角的青瓷笔洗,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瓷壁,又顿住。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中央,从主城云州府出发,往临溪郡画了道无形的线,再折向寒山城,最后绕到望海城——像是在心里走了一遍行军路线。指节渐渐攥紧,连带着羊皮地图都被扯得微微发皱,烛火映在他眼底,亮得有些冷:“先断临溪的粮,再冻寒山的路,最后困死望海的船……八座城,三个月,够了。”

话音落时,他抬手蘸了点朱砂,在临溪郡的城标旁,也画了个小小的圈——和那五座已拿下的城一样,红得扎眼。

议事厅的门被亲兵推开时,烛火又晃了晃,将满室人影投在墙面上。沈砚已从主位起身,指尖仍按在地图西侧的“临溪郡”上,朱砂蹭在指腹,像一点未干的血。

最先进来的是周霆,年过花甲的老将一身玄色软甲,肩甲上的铜钉磨得发亮,身后跟着周虎、周豹、周雄三个儿子——周虎生得魁梧,进门时腰刀撞在门框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周豹手快,已几步凑到案前,粗粝的手指在临溪郡旁戳了戳;周雄倒沉得住气,扶着周霆的胳膊,目光先扫过满室的人。周凌云和周凌峰两个小辈跟在最后,少年人眼亮,盯着地图上的朱砂圈,脚边还沾着从演武场带来的草屑。

周凯是单独进来的,他没穿甲胄,只着一身墨色劲装,进门后便往角落站了站,抱臂看着地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铁环,和周家父子的热闹隔着半丈远。

紧接着是张清鸢和楚昭雪。张清鸢一身银白轻甲,甲缝里还嵌着几丝未拂去的草叶,显然是刚从城外营地赶来,她走到案侧,手轻轻扶在剑柄上,目光顺着沈砚的指尖落在临溪郡的商道上;楚昭雪则穿了件月白襦裙,外面罩着件墨色披风,手里攥着个青纸折页,见沈砚看过来,便将折页轻轻放在案角——纸上印着“望海城船运”,下方还缀着行小字:“严氏子弟分领各船,父为将、子为偏、侄为副”。

最后进来的是李嵩和张恒,两人衣摆上都沾着尘土,靴底还嵌着沙砾——镇南关离主城有三日路程,想来是接到命令便日夜兼程赶来。李嵩进门便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本褐色封皮的册子:“世子,镇南关五千骑兵已整备完毕,马匹粮草皆足。”张恒紧随其后,也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册子上,显然是等着补充细节。

沈砚抬手让众人起身,指尖在地图上划了道弧线,从临溪郡绕到最东头的望海城——那处画着三道波浪线,代表近海的暗礁,旁边用红笔写着“严老将军”,字迹被反复描过,透着几分凝重。“剩余八郡,先取临溪。”他顿了顿,特意扫过望海城的标记,“望海城的严老将军,和周老将军一样是王朝老将,麾下偏将、副将都是他三个儿子、一个孙子和两个侄子,一家子攥着水师,得先摸透底细。”

话落他看向李嵩,竹笔指向商道虚线:“临溪靠商道运粮,你带三千骑兵,明日出发,断了它往寒山、望海的粮道,张恒辅助你,留两千骑兵守镇南关,防北境异动。”李嵩和张恒齐声应下,张恒伸手接过李嵩递来的册子,指尖在“三千骑兵”那页顿了顿,似在确认部署。

“周老将军。”沈砚转向周霆,“主城刚定,需人坐镇,您带周雄守云州府,查抄残余乱党,稳住民心。”周霆拱手应了,目光扫过望海城的标记,低声补了句:“严老头用兵最稳,世子查探望海时,得让斥候多留意他孙儿——那小子看着年纪轻,去年还在淮河打退过流寇。”沈砚点头:“我晓得多加防备。”

“周虎、周豹。”沈砚的目光移到寒山郡,“寒山十月下雪,山路难行,你们带五千步兵,先去寒山外围扎营,等临溪粮断,再趁势攻城——凌云、凌峰跟着去,学点实战经验。”周虎立刻拍着胸脯应下:“世子放心!保管冻得他们开门投降!”周豹也跟着附和,周凌云和周凌峰眼睛更亮,往前凑了半步,却被周虎回头瞪了一眼,又乖乖站定。

他再看向张清鸢,语气稍缓:“清鸢,你带两百斥候,去望海城外围查探船运,尤其是严老将军那三个儿子的分管水域——听说老大守北港、老二带巡逻船、老三管补给,把他们的航线、换岗时辰都摸清楚,三日之内报给我。”张清鸢抬手按在胸口行礼,银剑柄反射的烛光晃了晃,落在沈砚脸上:“世子,定不辱命。”

“昭雪。”沈砚拿起案角的青纸折页,递过去,“你把望海城严家子弟的履历整理出来,再算各州郡的粮草撑持时日,列个明细给我。”楚昭雪接过折页,指尖轻轻划过“严氏子弟”那行字:“是,世子,今夜便能整理好。”

最后,沈砚的目光落在周凯身上:“周凯,你带五百死士,绕到临溪郡东侧的密道,等李嵩断粮后,里应外合烧了粮仓——动作要快,别惊动望海方向的严家探子。”周凯终于直起身,铁环碰撞出轻响,只简洁应了句:“遵世子令。”

众人领命的声音落时,沈砚抬手将竹笔搁在朱砂碟里,笔杆上沾的红墨滴在地图空白处,晕开一小片红。他看着满室神色坚定的人,喉间滚了滚:“三日后各路人马同时动,临溪要拿得快,望海要查得细——这八座城,咱们一次拿下来。”

望海城水师衙署的议事堂里,咸涩的海风从半开的窗棂钻进来,卷得案上烛火明明灭灭,将墙面上“严”字帅旗的影子吹得晃悠悠。严沧坐在主位上,一身藏青锦袍外罩着玄铁软甲,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手里正捏着封刚从斥候手里接过的密信——信纸边缘被他指节捏得发皱,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噗通”一声,斥候单膝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额角还沾着海盐粒:“老将军!加急探报——云州主城、云安、永安、青石、黑石五城,还有南阳关和南阳郡……全被沈砚的靖安军占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议事堂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窗外海浪拍岸的声音。严启山第一个站出来,他是严沧的长子,负责守北港,脸上满是沉郁,粗粝的手指按在案上的海图:“父亲,南阳郡是整个云州的粮草中枢!沈砚拿下那里,等于掐了咱们望海城一半的补给线!可他哪来的兵力?半年前才听说他拉起‘靖安军’,之前连个名号都没有!”

二儿子严启河性子急,刚从巡逻船上赶回来,甲胄上还挂着水珠,闻言猛地攥紧腰刀:“何止兵力!我前两年去应天府送信,还听过他父亲沈伯山的名头——那时沈伯山还是吏部侍郎,沈砚连世子身份都没沾边,怎么突然就敢领兵占云州?”

“急什么?”严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落在站在末位的孙子严望身上——少年刚及弱冠,一身银甲衬得身姿挺拔,此刻正攥着刀柄,眼底满是困惑。“沈砚能半年内拉起队伍、连下六城,靠的不是运气。启河,你现在去南阳郡外探路,怕是要撞进他的埋伏。”

一旁的大侄子严峰上前半步,他是水师副将,专管防务调度,指尖在海图上望海城至南阳郡的航线划了圈:“叔父说得是。斥候说沈砚拿下南阳郡后,立刻封了所有粮道,连商船都不让过——他敢这么做,肯定早算好了咱们的补给周期。咱们现在要先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可粮草怎么办?”三儿子严启海负责管补给,他捧着本褐色账册,眉头拧成疙瘩,“账上的存粮只够撑两个月,要是南阳郡的粮运不过来……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守城。”

“先查库存,再征私粮。”严沧打断他,目光转向二侄子严岳——严岳管水师器械,手里总拿着个记满数据的木牌。“阿岳,咱们的弩箭、火油、战船修补材料还够多少时日?沈砚的靖安军是陆战出身,水师是咱们的优势,器械绝不能出岔子。”

严岳立刻躬身回话:“叔父,弩箭还够三月用,火油剩了二十桶,战船有三艘需要补船底,木料还够。只是……靖安军若从陆路配合小船来攻,咱们的城防弩还得再加固。”

“嗯。”严沧点了点头,将密信放在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靖安军”三个字,忽然看向严望:“望儿,你在金陵求学时,有没有听过沈砚的消息?他父亲沈伯山去年还在吏部当差,他怎么突然就成了领兵的主将?”

严望立刻挺直脊背,声音清亮:“回祖父,我在金陵时只听过沈砚是沈侍郎的次子,沈砚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此人性子低调,没听说过他懂兵法。倒是上个月有同窗来信,说沈伯山被封了靖安郡王,沈砚也成了世子,这才领兵来的云州。”

“父封王、子成世子,半年就拉起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严沧低吟一声,忽然抬手在海图上望海城的北港位置敲了敲,“启山,你加派三倍人手守北港,尤其要防着靖安军的斥候混进来;启河,你的巡逻船别去南阳郡,改在近海巡逻,重点盯紧东边的暗礁区,别让他们绕后;启海,把粮草按人头分拨,每日定量发放,再去城内富户家征些存粮,就说暂借,日后双倍奉还;阿峰,你去城防营,让士兵们加固城墙,把城防弩都架起来;阿岳,三日内把那三艘战船补好;望儿,你跟着阿峰,学学城防调度,也多留意靖安军的动向。”

众人齐声应下,严启河虽还有些不甘,却也知道叔父的安排稳妥,只能按捺住性子。严沧看着眼前的儿孙、侄子,目光沉沉:“沈砚是块硬骨头,半年崛起绝非偶然。但咱们严家守了望海城三十年,水师、城防都是实打实的家底。他要断粮,咱们就守到他粮草耗尽;他要攻城,咱们就用水师跟他耗——这望海城,绝不能丢!”

海风再次吹进议事堂,烛火猛地一跳,将严沧的影子投在海图上,像一座牢牢立在望海城上的界碑。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烛火已燃到了中段,灯花积了薄薄一层。沈砚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两张纸——一张是楚昭雪刚整理好的严家履历,另一张是清鸢画的望海城水师布防图。他指尖夹着枚青竹笔,却没往纸上落,目光只定在履历上“严沧,守望海三十年,水师大小战七十余场,无一败绩”那行字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水师”二字。

“严家这水师,是大衍朝少有的能打硬仗的近海力量。”他忽然低声自语,笔尖轻轻敲了敲布防图上的战船标记,“硬攻的话,就算拿下望海,水师折损也得过半——这不是拿,是毁。”

门外传来轻叩声,楚昭雪端着碗热茶汤进来,见他盯着严家履历出神,便轻声道:“砚哥哥,严老将军的三儿子严启海,去年曾上书朝廷,说望海水师器械陈旧,请求拨款修缮,可吏部那时正忙着其他事,把折子压了下去。还有他孙子严望,在金陵求学时,曾写过篇《海防策》,提过要练‘水陆协同’的兵,只是没人重视。”

沈砚抬眼接过茶汤,指尖碰着温热的瓷碗,思路忽然清晰了些:“严家守了望海三十年,最在意的是什么?是水师的传承,是他们严家在海上的名声。朝廷不重视,咱们重视——只要他们投诚,水师编制不变,严老将军仍统领水师,启山、启河、启海各司其职,连严望的‘水陆协同’,咱们都能给他拨人练。”

他放下茶碗,重新拿起竹笔,在履历上严家众人的名字旁一一标注:严沧——水师统领,严启山——北港守将,严启河——巡逻船队统领,严启海——补给总管,严峰、严岳——副将,最后在严望名字旁画了个小圈,注上“随军参赞,练水陆兵”。

“可严老将军是王朝老将,未必会轻易降。”楚昭雪站在案侧,看着他的标注,轻声提醒,“砚哥哥,他方才让斥候传信,说要跟咱们耗到粮草耗尽。”

“耗?”沈砚勾了勾唇角,笔尖转向布防图上的粮道,“南阳郡是云州粮草中枢,咱们断了他的粮,却没赶尽杀绝——清鸢探到,望海城有不少百姓靠渔获为生,严老将军刚征了富户的粮,却没动百姓的存粮,说明他顾念民生。”

他顿了顿,笔尖落在“严望”的圈上:“严望年轻,有抱负,却没机会施展。咱们可以先从他入手——让清鸢在巡逻时,‘无意’间让严望的船队截到一封咱们的信,信里就说要在云州练水陆兵,缺个懂海防的参赞。再让李嵩放缓对临溪郡的攻势,别让严家觉得咱们急着灭他们,先松松他们的戒心。”

“还有严启海。”沈砚又指向严启海的名字,“他管补给,最清楚望海的粮草困境。咱们可以让人送些伤药和粮食到望海城外,说是‘赠给严将军的水师弟兄’,不提投诚,只说‘同为大衍子民,不忍见弟兄们饿着肚子守城’——先示个好,让他知道咱们不是滥杀之人。”

烛火又跳了跳,将沈砚的影子投在履历上,恰好覆住严家众人的名字。他放下竹笔,看着那满纸的标注,眼底透着笃定:“严家是块硬骨头,但只要抓准他们在意的东西——水师传承、民生、后辈前程,就不愁他们不松口。咱们要的不是降将,是能跟咱们一起守云州、练水师的严家——这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转头对楚昭雪道:“昭雪,你把这些想法整理成条陈,明日交给清鸢和李嵩,让他们按计行事。记住,动作要慢,要‘软’,别让严老将军觉得咱们在逼他。”

楚昭雪应了声“好”,刚要转身,沈砚又补充道:“对了,在条陈里加一句——若严家投诚,望海城的水师学堂,仍让严老将军主持,咱们拨银修缮器械,让他的水师能一直守在云州海上。”

楚昭雪回头望他,眼底含着点轻浅的笑意:“砚哥哥想得周全,我这就去整理,定不会误了清鸢姐姐明日的行程。”

晨霜还没褪尽,寒山郡外的荒坡上已响起“嘎吱”的脚步声——周虎裹着玄色棉甲,单手提着长柄大刀往地上一顿,刀身震落的霜花簌簌溅开,目光扫向队尾时,满是对后辈的笃定。

五千步兵列成三队,周豹扛着开山斧走在队前,斧刃擦过冻土带起碎渣,眼角瞟向身后时带着点骄傲:周凌云斜提亮银枪,枪身泛着冷光,枪尖那点磨损是上次黑石郡作战留下的,他指尖在枪缨上轻轻一捋,霜花便簌簌落下,站姿稳得像扎根的树;旁边的周凌峰将方天画戟扛在肩上,月刃斜指天空,手指在戟杆缠绳上摩挲——那是他师傅教的握戟诀窍,冻手也不滑,少年眼神亮得很,扫过前方矮树时,不自觉露出几分久经战阵的锐利。

“哥,哨探回来了!”周豹嗓门粗,攥着羊皮纸跑过来,开山斧往肩头一扛,“寒山郡没粮了,守军换岗都啃干饼子,粮道断得干净!”

周虎直起身,长柄大刀转了个圈,刀风扫过带起寒气:“云儿,你带峰儿去西侧林子,把‘绊马桩’布上——那边树密,守军要是想夜袭,正好用得上。”

“知道了,爹。”周凌云应得干脆,亮银枪往手里一收,枪尖贴着裤腿走,脚步轻得没带起多少霜。周凌峰也立刻跟上,方天画戟往地上一点,借力跳上块高坡:“凌云哥,我去前面探路,林子里雪没化透,小心陷坑。”说着便提着戟往林子走,动作利落得看不出半分生涩——毕竟是在黑石城一戟挑了姜家四兄弟的人,这点路况根本不算什么。

周虎看着两人背影,对周豹笑了笑:“峰儿这戟法,自从黑石城那仗后,越发稳了。”周豹也咧嘴笑,开山斧拍了拍大腿:“可不是!当初他一人一戟堵在城门,姜家那四个兄弟没一个近得了他身,现在营里的老兵都服他。”

队伍很快动了起来,卸装备的“哐当”声里,周凌云已带着周凌峰在林子里布好了绊马桩——他用亮银枪尖在木桩上钻眼,动作精准得像量过尺寸,周凌峰则蹲在一旁,用方天画戟的月刃削断多余的枝桠,偶尔还会提醒:“凌云哥,这边得再往外挪三尺,骑兵冲过来时,桩子得卡在马腿之间才管用。”周凌云点头,随手调整木桩位置:“还是你眼尖,上次黑石城设路障,你也是这么算的间距。”

没一会儿,周豹扛着开山斧过来,斧刃上沾了点树皮:“哥让你们俩去营地支应下,伙夫那边缺人劈柴,你俩的家伙正好用。”

周凌峰立刻拎起方天画戟:“我来!劈柴用月刃最方便!”说着就往营地跑,路过一堆粗木时,抬手一戟下去,“咔嚓”一声,木柴断得整整齐齐,看得旁边士兵都忍不住喝彩。周凌云也提着亮银枪跟上,路过小溪时,用枪尖试了试水深:“水太浅,骑兵过不来,咱们的营地靠这边没问题。”

等周虎带着人选好营地,就见周凌峰正用方天画戟劈柴,一戟一根,动作又快又准;周凌云则站在一旁,亮银枪斜指地面,目光扫过营地外围,时不时提醒士兵:“帐篷间距再拉宽些,免得着火连营——上次黑石城咱们就是这么布的,没出一点乱子。”

“哥,抓了三个守军斥候!”有士兵来报,周虎提着长柄大刀往林子走,刚走两步就见周凌云迎上来:“爹,我去审吧,上次黑石城审过斥候,知道怎么问出实话。”周虎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带上峰儿,让他也学学怎么辨真假。”

周凌云应了声,回头喊周凌峰:“把戟放下,跟我来。”周凌峰立刻跟上,走的时候还不忘对劈柴的士兵说:“把我劈的柴堆到伙夫那边,别弄混了。”

没一会儿,周凌云就带着审出来的结果回来:“爹,守军太守想等援军,但底下将领都想降,粮草只够撑五天。”周凌峰也补充:“他们的斥候说,城墙上的弩箭不多了,上次跟流寇打损耗了不少,现在连守城的新兵都在发抖。”

周虎大笑,长柄大刀往地上一顿:“好!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城下喊话!”说着看向两个少年,眼底满是欣慰:“云儿,峰儿,明天攻城时,你们俩跟着我——云儿用枪破城门上的铁锁,峰儿用戟护着云梯,咱们爷仨一起建功!也让寒山郡的人看看,咱们周家的儿郎,不是孬种!”

周凌云握紧亮银枪,枪尖映着晚霞泛光:“好!”周凌峰也攥紧方天画戟,月刃上的霜已经化了,透着锋利:“爹,豹叔,放心!我这次肯定比黑石城那仗打得更漂亮!”

风卷着残霜吹过营地,士兵们已开始埋锅造饭,周凌云正帮着检查云梯上的麻绳,手指划过绳结时格外仔细;周凌峰则在一旁摆弄着方天画戟,偶尔挥戟划出道冷光——没人再把他们当需要照顾的小辈,这两个握着枪戟、眼神坚定的少年,早已是能跟父辈并肩作战,甚至在黑石城打出名号的猛将。

晨雾刚散,寒山郡外的周虎营地还飘着炊烟,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李嵩一身银甲,提着杆虎头亮银枪,身后跟着副将张恒,张恒手里攥着柄环首刀,两人胯下战马的蹄子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从粮道赶过来的。

“周大哥!”李嵩勒住马,声音隔着营地的栅栏传过来,“粮道那边都妥了,从南阳郡到寒山的三条小道全设了卡,张恒带了两千人守着,连只耗子都跑不过去!”张恒也跟着下马,环首刀往腰间一挂,补充道:“昨天傍晚还截了队想给寒山送粮的私兵,全拿下了,没走漏消息。”

周虎提着长柄大刀迎出来,笑着拍了拍李嵩的肩:“有你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你来得正好,刚审了斥候,寒山郡里快断粮了,明天一早就攻城。”旁边扛着开山斧的周豹也凑过来,他是周霆三子,对李嵩点头道:“李将军,要不要留下吃口热的?伙夫刚炖了野兔。”

“不了,还得回粮道盯着。”李嵩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营地的云梯和撞木,又看向周凌云和周凌峰,“上次黑石城,凌峰小兄弟一戟挑四将的事,营里都传遍了,明天攻城可得再露一手!”周凌峰攥紧方天画戟,咧嘴笑:“李将军放心!”

送走李嵩和张恒,周虎刚要安排攻城的细节,营外又有亲兵来报:“将军,中军周老将军派四公子周雄来了!”话音刚落,周雄就提着一对镔铁八棱锤走进来——锤头足有碗口大,泛着冷光,锤柄缠着防滑的黑布,他是周霆四子,性子虽不如周虎爽朗、周豹外放,却透着沉稳,手里还捧着个牛皮袋。

“大哥,三哥。”周雄先给周虎、周豹行了礼,才把双锤轻轻靠在帐篷柱上,锤头碰着木柱发出“咚”的闷响,“父亲让我来送寒山郡的城防图,还有主城的消息——父亲已经把云州府的残余乱党清干净了,百姓都安了心,还拨了批伤药,后天就能送到。”

周虎接过地图,铺在临时搭的木桌上,长柄大刀的刀尖指着地图上的城门:“父亲考虑得真周全!这城门的薄弱处,图上标得清清楚楚。”周雄又补充道:“父亲还说,寒山这几天要降温,让你们多备点御寒的毯子,别让弟兄们冻着。对了,他特意让我带了些伤药,说是上次黑石城攻城时,弟兄们用着管用的那种。”

周凌云凑过来,亮银枪往桌边一靠,指着地图上的箭楼:“上次黑石城攻城,我就是从这种箭楼的侧面爬上去的,明天我带一队人先攻箭楼,把上面的弩手清了。”周凌峰也跟着点头:“我跟凌云哥一起,用戟挑开箭楼的窗户,方便弟兄们爬。”

周雄看着两个侄子,点头道:“父亲说,你们俩是周家的好儿郎,让我多跟你们学学战场上的本事。明天攻城,我也留下帮忙——我这双锤砸门、破障都管用,跟着三哥守营地外围,要是有守军突围,正好用锤拦着。”周豹拍了拍周雄的肩:“好!有你这双锤在,外围稳了!”

与此同时,云州府的中军衙署里,周霆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份公文——案边斜倚着杆湛金虎头枪,枪头鎏金映着烛火,虎首纹路清晰可见,连枪缨都是暗红的兽毛,腰间还挂着柄七星剑,剑鞘上的宝石与枪身鎏金相映,满室都透着武将的凛冽气。面前站着个斥候,周霆眉头微蹙,听完回话才缓缓开口:“望海城那边,严老将军还是没动静?”

“回老将军,严家的船队还在近海巡逻,没往南阳郡方向动,只是严望带了队人,去望海城的粮仓查了好几次。”斥候躬身回话。周霆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拂过湛金虎头枪的枪杆,鎏金虎首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拿起笔在公文上批字时,还不忘叮嘱:“再去盯紧点,有动静立刻回报。另外,给寒山的虎儿传个信,让他攻城时别硬来,能劝降就劝降,别伤了百姓——对了,问问雄儿,在那边适应不适应,要是缺什么,让他随时传信回来。”

斥候刚走,周雄的亲兵就来报,说周雄已经把地图和消息送到了寒山营地。周霆放下笔,起身时顺手扶了扶案边的湛金虎头枪,枪杆与木案碰撞发出“笃”的轻响,走到窗边看着安静的街道,眼底满是欣慰:“沈世子的部署没差,前有虎儿、李嵩攻城,后有咱们稳住主城,雄儿也能独当一面了,望海那边再慢慢磨,云州很快就能全拿下来了。”

夜色渐深,寒山郡外的周虎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士兵提着灯笼走动,灯笼的光映在云梯和撞木上,泛着暖黄的光。周虎和周豹在帐篷里最后核对攻城的路线,周凌云在磨亮银枪,枪尖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周凌峰则在摆弄方天画戟的月刃,时不时用布擦一下;周雄靠在帐篷柱上,双手握着锤柄,闭目养神——所有人都在等明天的晨光,等那一声攻城的号角。

而粮道那边,李嵩和张恒还在巡查关卡,张恒提着环首刀,仔细检查每个哨卡的守卫,李嵩则站在高处,望着寒山郡的方向,手里的虎头亮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光,心里盘算着:只要明天周虎拿下寒山,下一步就能配合世子,对付望海的严家水师了。

主城的周霆也没休息,他坐在案前,重新梳理着云州十三郡的地图,湛金虎头枪就斜倚在身侧,七星剑放在手边,偶尔有风吹进窗,吹动地图的边角,他便伸手按住,指尖划过“望海城”三个字时,还不忘摸了摸枪杆上的虎首纹路——他要守好这后方,让前线的虎儿、豹儿、雄儿和弟兄们没有后顾之忧,更要让这杆湛金虎头枪,日后能跟着世子,守好整个云州的疆土。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烛火比昨夜更亮些,案上摊着周虎派人快马送来的信笺,墨迹还带着点旅途的潮气——沈砚指尖按着信上“守军虽缺粮,却仍闭城死撑,云梯攻了两次都被箭雨逼回”那行字,目光落在地图上“寒山郡”旁标注的“周虎部一万靖安军”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忽然抬眼道:“昭雪,周凯的五千骑兵现在在哪?”

楚昭雪刚整理完兵力册,闻言立刻回道:“砚哥哥,周凯哥的骑兵营就扎在城西郊,昨天还派人来报,说战马都补了新草料,随时能出征。”她顿了顿,补充道:“他那支骑兵不算在靖安军体系里,全是精挑的骑手,去年在黑石城还帮着冲过敌军阵型。”

“正好。”沈砚俯身拿起笔,在“寒山郡”东侧添了道骑兵符号,“周虎的靖安军是步兵,攻城稳但缺机动力量,派周凯的五千骑兵过去正好——骑兵能绕后牵制,还能堵死守军突围的路。”他笔尖顿在符号旁,“让周凯带全营骑兵,今夜就出发,明日午时前赶到寒山,从东侧绕到郡城后方,牵制箭楼火力,跟周虎前后呼应。”

楚昭雪走到案边,看着地图上的骑兵符号,点头道:“周凯哥的三勾断魂枪最擅长冲阵,骑兵跟他配合得也熟,绕后牵制再合适不过。而且他穿银盔白甲,弟兄们老远就能认出来,不会跟周虎将军的人弄错。”

沈砚伸手从案角取过枚鎏金令牌——这是调遣骑兵的专属令牌,上面刻着奔马纹,他递给楚昭雪:“你去传我命令,让周凯即刻来领命,就说我要他带五千骑兵支援寒山,记住让他多带些马槊,对付城边的守军绰绰有余。”

楚昭雪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鎏金面,应了声“好”,转身时又回头道:“砚哥哥要不要叮嘱他,寒山夜里冷,让骑兵们多裹层棉甲?还有他那杆三勾断魂枪,要不要让亲兵多擦几遍防霜?”

“提醒得好。”沈砚点头,目光又落回信笺上,“再跟他说,别硬冲——他的骑兵是用来牵制的,等周虎的靖安军架好云梯,再从后方扰守军的阵脚就行。凌云和凌峰性子急,让他多看着点,别让俩孩子跟着骑兵冲太前。”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清脆的甲叶碰撞声,周凯掀帘进来——一身银盔白甲映着烛火泛着冷光,肩甲上的兽纹雕刻得格外清晰,手里提着杆三勾断魂枪,枪头三个倒勾闪着寒芒,枪缨是雪白的兽毛,腕上铁环与银甲碰撞,发出轻脆的“叮”声。他单膝跪地,声音清亮却沉稳:“末将周凯,参见世子!”

沈砚起身,将案上的信笺递给周凯:“周虎在寒山缺机动力量,你带五千骑兵过去支援。”他指着地图上的路线,“从城西走隐蔽山道,别惊动寒山守军,明日午时前绕到郡城东侧,先把后方的小路封了,再用骑兵弩射箭楼,牵制上面的弩手——等周虎那边攻城号角响了,你再带骑兵冲守军后阵,不用硬破城门,扰乱他们就行。”

周凯接过信笺,另一只手仍握着三勾断魂枪的枪柄,银甲反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眼神格外锐利:“遵世子令!末将今夜就带骑兵出发,明日午时必到寒山东侧,绝不误事!”他顿了顿,补充道:“世子放心,凌云和凌峰两位小将军的性子我知道,到时候会让骑兵们看着点,不让他们冒进。”

沈砚送他到门口时,目光扫过他的银盔白甲,叮嘱道:“夜里行军让骑兵们把马蹄裹上布,别弄出声响。你的三勾断魂枪锋利,冲阵时别太靠前,注意防护。”周凯应了声“是”,转身大步离开,门外很快传来他召集骑兵的吆喝声,马蹄声、甲叶声渐渐远了,像一阵风掠过夜空。

楚昭雪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骑兵营亮起的火把,像一条银线在夜色里蜿蜒,轻声道:“周凯哥的骑兵冲起来最威风,银盔白甲在太阳下亮得晃眼,守军见了肯定慌。”

沈砚走到她身边,目光也跟着那串火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拿下寒山后,周凯的骑兵还能往望海方向挪——严家有水师,但陆路缺骑兵,到时候正好用骑兵牵制他们的陆上补给。”他顿了顿,又道:“让清鸢再探探望海的动静,要是严老将军派人支援寒山,正好让周凯的骑兵截住。”

楚昭雪点头:“我这就给清鸢姐姐传信,让她多派斥候盯着望海到寒山的路。”

夜色渐深,州牧府的烛火还亮着,沈砚重新走回案前,拿起那枚鎏金骑兵令牌的空鞘,指尖划过上面的奔马纹——靖安军五万八千人守着主城和南阳郡,周虎一万步兵攻城,周凯五千骑兵机动,每一步都得扣着来。他看着地图上寒山郡与望海城之间的连线,眼底透着笃定:等周凯的骑兵到了,寒山守军腹背受敌,破城只是早晚的事。

而此时的寒山郡外,周虎正站在营地高处,望着郡城紧闭的城门,周豹扛着开山斧站在他身边,周雄的双锤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周虎眯眼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斥候提着灯笼赶来,翻身下马大声道:“将军!世子派周凯将军带五千骑兵来支援,明日午时就能到!说是从东侧绕后,帮着牵制箭楼!”

周虎眼睛一亮,长柄大刀往地上一顿:“好!周凯的骑兵最会冲阵!他那杆三勾断魂枪一挑,守军的后阵肯定乱!”周豹也咧嘴笑:“他穿银盔白甲,冲起来跟一道光似的,守军见了指定慌!有他的骑兵堵后路,咱们攻城就没顾虑了!”

周雄也直起身,双手握住锤柄:“等周凯来了,我跟他配合——他的骑兵射箭楼,我带步兵冲城门,正好!”周凌云握着亮银枪,眼底也亮了:“周凯哥的骑兵去年在黑石城帮过我,他们冲得快,能帮咱们挡不少箭!”周凌峰攥紧方天画戟,跟着点头:“我跟凌云哥攻西侧箭楼,周凯哥从东侧牵制,肯定能清干净!”

周虎看着眼前的众人,又望向远处渐渐亮起来的东方,嘴角扬起笑意——有世子派来的周凯和五千骑兵,有身边的靖安军弟兄和子侄,这寒山郡,明日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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