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烛火被夜风推得歪歪斜斜,青石板上的月光冷得像霜。瑞王赵琪左脚蹬地时,鞋掌与石板摩擦出刺耳的沙沙声,玄铁剑出鞘的瞬间,他右臂肌肉绷紧,剑尖贴着地面斜挑而出,直奔赵瑜下三路——这是江湖剑师教他的“缠丝剑”,讲究以快破稳,剑刃带着细微的震颤,划开空气时发出嘶嘶轻响。
赵瑜站在原地没动,左手按在剑柄护手上,右手猛地发力抽剑,龙泉剑的宽剑刃横劈而出,“铛”的一声硬接下这一击。两剑相撞的瞬间,赵瑜手腕下沉,借着体重压向瑞王的剑身——他的剑术是宫中太傅所授,主打“沉劲”,腕力比瑞王足半成。瑞王只觉手臂一阵酸麻,虎口被震得发疼,剑势被迫上挑,露出肋下破绽。
“哼。”赵瑜低喝一声,左脚向前半步,踏在瑞王右脚外侧,锁死他的移动路线,同时龙泉剑翻腕变劈为刺,剑尖直指瑞王肋下。瑞王反应极快,左臂屈起护在肋前,同时身体向后急撤,后背撞在庭院的石榴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掌心全是湿滑的冷汗,方才若慢半拍,肋骨早被刺穿。
两人重新对峙,呼吸都有些急促。瑞王的剑招更轻快,接连刺出七剑,分别指向赵瑜的咽喉、肩窝、膝盖,剑刃擦着赵瑜的锦袍划过,留下一道道细痕;赵瑜则稳扎稳打,剑身在身前划出半圆,每一次格挡都精准磕在瑞王剑脊的薄弱处,震得瑞王手臂越来越麻,刺出的剑招渐渐偏离目标。
“你的臂力撑不住了。”赵瑜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笃定,他看出瑞王握剑的手指开始发抖,虎口已经裂开一道小口,鲜血顺着剑柄慢慢渗出。瑞王咬着牙不说话,猛地向前冲去,长剑直刺赵瑜心口——这是他最后的杀招,拼尽了全身力气。
赵瑜侧身避开,同时右手手腕翻转,龙泉剑的剑刃贴着瑞王的剑身滑过,“嘶啦”一声,锋利的刃口划破瑞王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瑞王吃痛,剑势一滞,赵瑜趁机上前,左手死死按住瑞王的肩膀,右手的龙泉剑顶住他的胸口,剑尖已经刺破了素衣布料。
瑞王挣扎着想要推开赵瑜,可赵瑜的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上,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手臂的伤口疼得钻心,握剑的手越来越无力,长剑“呛啷”一声掉在石板上。赵瑜眼神一狠,手腕猛地用力,龙泉剑缓缓刺入瑞王的胸膛——没有喷溅的鲜血,只有汩汩涌出的暗红液体,顺着剑刃流下,浸湿了赵瑜的手指。
瑞王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他死死盯着赵瑜,眼底的恨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生理性的痛苦,嘴角溢出的血沫顺着下巴滴落,砸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赵瑜缓缓抽出长剑,瑞王的身体晃了晃,向前倒去,额头磕在赵瑜的锦袍上,又滑落在地,胸口的伤口还在缓缓流血,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停止,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再也没动。
庭院里只剩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赵瑜握着还在滴血的长剑,指腹蹭到剑刃上的血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他低头看着瑞王的尸体,手臂上还残留着刚才对峙时的酸麻,虎口的震痛感也清晰可辨——这场打斗,他赢的并不轻松,却足够致命。
赵瑜还握着那柄淌血的龙泉剑,指腹蹭到剑刃上凝固的血痂,粗糙的触感混着冰凉的余温,顺着指尖爬上来。打斗后的酸麻还锁在臂膀里,虎口的震痛感一阵一阵抽着,可他却浑然不觉,缓缓松开握剑的手——长剑“哐当”砸在青石板上,剑身在月光下晃了晃,映出他染血的玄袍,也映出他眼底翻涌的疯癫。
他慢慢抬头,脖颈的肌肉绷得发紧,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夜空里悬着一弯残月,被稀薄的云层裹着,光线下坠时带着几分昏沉,正好落在他脸上——方才打斗时溅在脸颊的血滴还没干,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暗痕。
“终于……”一个字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打斗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冲破桎梏的快意,“没有人挡我了……”
话音刚落,低沉的笑声就从胸腔里炸开,起初只是压抑的嗬嗬声,像破风箱在拉扯,渐渐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狂,震得庭院里的烛火都跟着发抖。他的肩膀剧烈起伏,染血的手攥成拳头,又猛地松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冰冷彻底被灼热的野心取代,还掺着一丝孤注一掷后的偏执。
笑到极致时,他猛地抬手,指着那弯残月,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傲:“父皇!雍王!老九!你们都看到了吗?挡我的人,都死了!这江山,本该就是我的!”
风卷着烛火的火星掠过他的脸,他脸上的血迹被吹得发紧,可眼神却亮得惊人——没有了之前的隐忍和阴鸷,只剩赤裸裸的亢奋和疯狂。他低头瞥了眼瑞王的尸体,胸口的血迹已经在石板上晕开一大片,像一朵烂透的花,可他的嘴角却勾得更高,笑声里掺着一丝残忍的满足。
肌肉的酸痛、剑伤的隐疼、血腥味的刺鼻……所有的不适感都被胜利的狂喜压了下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已经摸到了那把龙椅的冰凉扶手。笑声渐渐歇止时,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眼底的疯狂慢慢沉淀成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抬头望着天空的眼神,像在俯瞰自己即将到手的江山。
赵瑜的笑声刚敛,眼底的疯狂就瞬间沉淀成淬毒的冰冷。他猛地转身,一脚踢开脚边还在淌血的龙泉剑,剑身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弧线,溅起的血沫溅在他的玄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对着庭院外的亲卫统领厉声喝道:“李威!”
“属下在!”李威应声上前,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不敢看地上瑞王的尸体,更不敢直视赵瑜眼底的狠戾。
“柳乘业跑了?”赵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手指死死攥着,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察觉——他早料到柳乘业会逃,瑞王一死,这位丞相深知自己勾结漠北异族的叛国罪一旦败露必死无疑,定会往边境亡命,必须赶在他逃到漠北前斩草除根。
“是,方才混乱中,柳丞相带着几名亲信从皇宫侧门突围,属下已派人追了,却被他们用火箭逼退,此刻怕是已出了内城。”李威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额头渗出冷汗。
“废物!”赵瑜抬脚,狠狠踹在李威的肩头,将他踹得趴在地上,“给你五百锐士,分三路追杀!”他弯腰,一把揪住李威的衣领,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将人吞噬,“封锁所有城门、关隘,关闭通往漠北的官道吊桥!严查每一辆车马、每一个行人,尤其是携带漠北狼牙坠、兽皮令牌的人!重点搜北郊黑松林、边境驿站——他要逃去漠北搬救兵,绝不能让他活着踏出大衍地界!”
“属下遵令!”李威连滚带爬地起身,嘴角磕破渗血也顾不上擦,转身冲出去高声下令,锐士们甲胄碰撞声急促如鼓点,脚步声震得庭院地面发颤。
赵瑜转头,看向寝殿方向,眼神里没有半分父子情分,只剩赤裸裸的不耐。“来人,”他对亲兵吩咐,声音冷得像霜,“通知太医院,父皇的‘病情’不必太费心,按寻常药膳伺候即可——别让他死得太快,也别让他醒过来碍事。”
亲兵一愣,随即会意,躬身应道:“属下明白。”——“不必费心”“别醒过来”,字字都藏着狠戾,分明是放任甚至暗促皇帝归西,为自己尽快登基扫清最后一道“名正言顺”的障碍。
他抬手抹去脸颊干涸的血痕,指尖划过皮肤留下暗红印记,低头瞥了眼瑞王尸体拖出的血痕,与桂花糕碎屑混在一起,像极了他即将铺就的登基之路——铺满鲜血,却再无阻碍。赵瑜抬头望向天空,残月刺破云层,冷光洒在他脸上,眼底只剩急于登位的狂热和对一切阻碍的决绝,弑父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生,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寝殿里的药味浓得呛人,烛火昏黄,将赵瑜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床榻上那具只剩半条命的躯体上。
赵珩躺在那里,胸膛微弱起伏,像风中残烛,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从眼缝里透出一丝涣散的光,模糊地看着俯身靠近的人影。他想说话,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赵瑜在床榻边坐下,玄色锦袍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在药味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压抑。他抬手,轻轻握住父皇冰凉的手腕——那只曾经掌控天下的手,如今枯瘦如柴,皮肤松弛得像老树皮,指节上还留着常年握笔的厚茧。
“父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伪装的沙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底却没有半分孺慕,只有冰冷的怨毒,“您看看我,我是瑜儿啊。”
他轻轻摩挲着父皇的手背,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感,指甲无意间划过父皇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您知道吗?老九死了,赵琛他们都被我关起来了。”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死了好多人啊……十弟,十三弟,还有老九,还有那些反抗我的官员。”
赵珩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眼缝里的光似乎亮了一丝,喉咙里的气音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哀求。
“父皇,您别怪我,”赵瑜笑了笑,笑声里带着残忍的嘲讽,“这都是您逼我的啊!”他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神里的伪装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疯狂,“您要是早点立储君,立我为太子,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您总说我是嫡次子,要让着弟弟们,可您看看他们,一个个都野心勃勃,都想抢我的位置!”
他凑近父皇的耳边,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从小您就教导我,要让着弟弟们,要宽宏大量。我让了,我忍了!可您呢?您一直拖着不立储,看着我们兄弟互相争斗,您就这么看着!”他的手指越攥越紧,父皇的手腕被勒得发白,“现在好了,他们都死了,都被我清理干净了,再也没人能挡我的路了。这一切,都是您逼我的!”
赵珩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沫,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他想挣扎,却只能感受到赵瑜掌心传来的冰冷力道,以及那话语里淬毒的狠戾。意识再次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渐渐扭曲,只剩下赵瑜眼底那片急于登位的狂热,像一团火,要将他最后的生机彻底吞噬。
赵瑜看着父皇渐渐涣散的眼神,缓缓松开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父皇,您安心躺着吧。很快,我就会登基了,会成为大衍的新皇帝。到时候,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您的选择,从一开始就该是我。”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苟延残喘的父皇,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有即将达成目的的决绝——弑父的时机,已经越来越近了。
天刚蒙蒙亮,皇宫大殿的朱门就被猛地推开,晨雾裹着寒气涌进来,卷得殿内的幡旗微微晃动。文武百官被锐士们连夜传唤,此刻正拘谨地站在殿中,神色各异——有的低头敛目,不敢抬头;有的眼神闪烁,悄悄交换着眼神;还有几个老臣攥紧朝笏,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发出声音。
赵瑜身着一身玄色龙纹锦袍——那是他让人连夜赶制的,虽没有皇帝的明黄冕服,却绣着四爪金龙,透着僭越的威严。他踩着晨露走进大殿,玄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百官闻声,纷纷躬身行礼,却没人敢喊“陛下”,只含糊地低呼“王爷”。
赵瑜没理会,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的龙椅前。那把楠木龙椅雕着盘旋的五爪金龙,椅背上的金漆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到他的掌心——他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双手攥住椅臂上的龙形扶手,指腹摩挲着雕刻的鳞片纹路。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殿外的晨鸟偶尔叫一声,随即被锐士们的咳嗽声压下去。赵瑜的目光扫过殿下的百官,声音洪亮如钟,打破了沉默:“诸位大人,想必昨夜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瑞王勾结漠北异族,谋害皇子,意图谋反,已被本王就地诛杀;荣王、裕王等人附逆,现已被押入天牢;柳乘业通敌叛国,畏罪潜逃,本王已派人追杀,不日便会提着他的人头回来。”
百官的身体齐齐一震,没人敢接话。他们都清楚,瑞王是不是谋反、柳乘业是不是通敌,早已不重要——此刻大殿两侧站着的锐士,腰间的弯刀闪着寒光,殿外的甲胄摩擦声不绝于耳,赵瑜的权势,早已压过了一切。
“父皇病重,昏迷不醒,大衍不能一日无主。”赵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抬手,指着自己身下的龙椅,“今日起,本王暂代朝政,坐在此位,处理天下事务。”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几个老臣猛地抬头,想说“无陛下旨意,此举不合祖制”,可对上赵瑜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腥,带着“不从者死”的狠戾,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赵瑜看着百官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皇帝”的名分,可这把龙椅,他坐定了。祖制、名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不过是可笑的摆设。
“有异议者,可站出来。”他缓缓说道,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锐士们的手纷纷按在了刀柄上,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百官鸦雀无声,没人敢动,没人敢说话。
赵瑜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玄袍上的龙纹在晨光里晃动,像要活过来一般:“既然无人异议,那就传本王的令——整顿朝纲,安抚百姓,通缉柳乘业余党,同时加强边境防御,严防漠北异族趁机入侵。”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宣告着大衍王朝的权力,已悄然易主。虽无名分,可龙椅上的人,已是实际的掌控者。而那躺在寝殿里苟延残喘的皇帝,不过是他登基路上最后一块需要清除的垫脚石。
朝会散去,百官噤若寒蝉地退出大殿,赵瑜却没动,指尖依旧摩挲着龙椅扶手的龙鳞纹路,眼神阴鸷地扫向殿角悬挂的大衍舆图——目光精准落在南疆地界,指尖重重戳在“靖安郡”三个字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绢布。
“沈伯山、沈砚……”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忌惮。早在上位前,他就通过暗探摸清了南疆局势:靖安王沈伯山本是南疆小吏,全靠儿子沈砚,才硬生生在两年内横扫周边,不仅拿下靖安城及十个郡县,还凭一己之力击退了岭南王萧焕、湘南王孟珏、黔南王陆承渊、南海王苏瑾四大藩王的联合围剿——而沈砚取胜的关键,是些闻所未闻的“怪物”。
“暗探说,沈砚有能喷火星的‘火铳’,一扣扳机就能打死十步外的人;还有能轰塌城墙的‘大炮’,一发炮弹能炸出半人深的坑;甚至有叫‘震天雷’的铁球,扔出去就炸开,碎片能扫倒一片士兵。”沈从安捧着密报,语气带着难掩的凝重,“四大藩王的联军就是栽在这些东西上,萧焕的先锋营被火铳打得溃不成军,孟珏的城楼被大炮轰塌,陆承渊的骑兵更是被震天雷炸得人仰马翻。”
赵瑜却嗤笑一声,抬手打断他,眼神里满是不屑:“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他拿起密报,扫了两眼关于火器的记载,随手扔在案上,“火铳射程能远过弓箭?大炮搬运不便,难道还能扛着攻城?震天雷威力再大,能抵得过三万京畿卫戍军的阵型?沈砚赢四大藩王,不过是运气好,遇上了一群草包王爷。”
他怎会相信这些“异端”能撼动朝廷根基?在他看来,沈砚不过是仗着南疆偏远,用些唬人的玩意儿吓唬藩王,真遇上朝廷训练有素的大军,这些火器迟早沦为笑柄。更何况,此刻远在镇南关的沈砚,对京城的血雨腥风一无所知——赵瑜严密封锁了京城变故,沈砚还以为朝堂依旧是老皇帝掌权,根本没料到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悄然成型。
“独霸一方?猖狂?”赵瑜冷笑一声,走到舆图前,指尖顺着三个关隘的连线划过,“沈砚年轻气盛,却极重情义,尤其护着沈伯山;沈伯山老谋深算,却最在意‘靖安王’的名分。本王就从这两点下手,趁他还不知道京城变故,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转头看向沈从安,眼神里满是算计:“传本王令,第一,派使者带厚礼去靖安城,封沈伯山为‘南疆侯’,加食邑千户,明着是安抚,实则试探态度,同时让使者暗中散播‘朝廷欲削藩,先拿靖安郡开刀’的模糊流言,挑拨父子二人;第二,调动京畿卫戍军三万,秘密驻扎在靖安郡北部的临江府,对外宣称‘防备漠北余孽南窜’,实则形成包围之势;第三,给三个关隘的守将送去密信,许以‘世袭罔替’的高官厚禄,让他们暗中倒戈——等沈砚反应过来,他的防线早就从内部崩了!”
沈从安仍有些迟疑:“王爷,万一那些火器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怕什么?”赵瑜眼神一厉,“三万大军列阵推进,他的火铳能打死多少人?大炮能轰得穿密集阵型?本王刚清理完京城的障碍,正好用沈家父子的人头,连同那些破铜烂铁一起,震慑天下!”
殿外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舆图上的南疆地界,却被赵瑜的身影挡住,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而此时的镇南关,沈砚正盯着工匠刚改良的火铳枪管,指尖拂过刻着的膛线——这是他根据现代枪械原理优化的设计,射程和精度都比之前提升了三成,身后的炮台上,新铸的大炮正被士兵们固定,震天雷的引信也换成了更稳定的慢燃绳,没人知道,千里之外的京城,一个自负的掌权者,已将轻视化作了致命的杀机。
镇南关的了望塔上,沈砚世子刚用改良的膛线火铳击穿远处靶心,铅弹溅起的尘土还没落地,身后就传来暗影卫轻得几乎无声的脚步声。
“世子。”暗影卫单膝跪地,托着沾尘的蜡丸,语气恭敬。
沈砚世子漫不经心抬手接过,指尖捏碎蜡皮时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展开绢布扫了两眼,嘴角的弧度却慢慢拉大,眼里没有半分震惊,反倒盛着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绢布上的血雨腥风——瑞王伏诛、诸王入狱、赵瑜窃居龙椅、调兵欲伐靖安郡,甚至那句“斥火器为奇技淫巧,不足为惧”,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呵,”沈砚世子低笑出声,指尖弹了弹绢布上的字迹,语气慵懒又带着点狠戾,“赵瑜这头,挺硬啊。”
他想起两年前四大藩王联军压境,萧焕笑他火铳是“小孩子玩的烟花”,孟珏嘲讽大炮“笨重如废铁”,结果呢?火铳阵撕开步兵防线,大炮轰塌坚城,震天雷炸得骑兵哭爹喊娘。如今赵瑜重蹈覆辙,还比藩王们更狂,居然敢血洗皇族后就急着动靖安郡,简直是嫌自己死得慢。
“世子,赵瑜已调动三万京畿卫戍军,驻扎临江府,还派了使者挑拨王爷与您的关系。”暗影卫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担忧。
“慌什么?”沈砚世子收起绢布,随手塞进腰间暗袋,转头看向城下操练的火器营——士兵们正按他制定的流程快速装填火药,火铳队列整齐如刀切,远处炮台上,黑洞洞的炮口泛着冷光。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想打,那便打。正好让这位‘暂代朝政’的王爷见识见识,他口中的‘奇技淫巧’,怎么把他的三万大军送回老家。”
“传我令。”他语气沉稳,没有半分慌乱,“暗影卫给父王递消息,就说赵瑜送了份‘大礼’来,让父王安心坐镇靖安城,看好家里的摊子;三大关隘进入二级戒备,火铳营每日加练两轮,炮队校准炮位,震天雷按十比一的比例分发各哨卡;另外,给临江府的京畿军‘送份见面礼’——让斥候把咱们的火铳试射视频(用炭笔绘制的连续画稿),悄悄送到他们营里,看看赵瑜的兵见了,还能不能睡得安稳。”
暗影卫忍着想笑的冲动,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沈砚重新拿起火铳,瞄准远处的靶心,又是“砰”的一声,铅弹再次精准击穿靶心。他看着硝烟缓缓散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赵瑜,你的自负就是你的催命符,敢轻视现代火器的威力,那就准备好承受灭顶之灾吧。
靖安王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沈伯山正对着南疆舆图摩挲着胡须,案上的青瓷茶杯还冒着热气。暗影卫推门而入时,他头也没抬,接过蜡丸的动作熟稔得很——这两年,儿子沈砚的暗影卫早已成了王府传递消息的关键。
捏碎蜡皮,展开绢布,沈伯山的目光扫过字迹,眉头没皱一下,反而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浓。从瑞王伏诛、赵瑜窃位,到三万京畿军压境,再到那句“斥火器为奇技淫巧”,每一条信息都没让他生出半分担忧,反倒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的精光。
“好小子,这赵瑜倒是比萧焕那几个草包还狂!”沈伯山将绢布拍在案上,声音洪亮,带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敢看不起我家砚儿的火器?当年四大藩王的骨头还没凉透呢!”
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拍在应天府的位置,又滑到临江府,最后落在镇南关、苍梧关、黔南关的连线上,眼神里满是笃定:“砚儿两年前能用火铳、大炮把四大藩王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对付一个自负的赵瑜,绰绰有余!”
想起儿子这些年的折腾——改良火铳、铸造大炮、搞军屯商路,从一个不起眼的南疆小吏之子,硬生生把靖安郡打造成铁桶一块,沈伯山的胡须就翘得更高,满是欣慰:“当初我就说,砚儿的法子虽奇,却最是管用!现在看来,我这儿子,比我当年强十倍!”
“传本王令。”沈伯山转身,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第一,王府库房所有粮草、铁器,优先供给三大关隘,让砚儿的火器营、炮队只管敞开了用;第二,通知十个郡县的乡绅,就说赵瑜要打过来了,想抢咱们的好日子,愿意参军的,一概优先编入靖安军,军饷翻倍;第三,给砚儿回个信,就说本王在靖安城给他坐镇后方,让他尽管放手去干,哪怕把临江府的京畿军全埋了,本王也能给他兜住!”
暗影卫躬身应诺,刚要退下,沈伯山又补充道:“对了,告诉砚儿,赵瑜想挑拨咱们父子?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只管往前冲,家里的事,有本王!”
书房里的檀香飘得更远,沈伯山重新看向舆图,眼神里满是胸有成竹——有儿子的火器在手,有靖安郡的铁板一块,别说三万京畿军,就算赵瑜倾巢而出,他也有底气让对方有来无回!
镇南关中军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南疆舆图上的红标记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沈砚刚坐定,帐门被掀得猎猎作响,苏凛、苏虎、苏熊、秦风、陆川、李奎、周霆祖孙几人依次而入,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满室都是铁血杀伐之气。
“见过世子!”众人单膝跪地,声震帐顶。
“免礼。”沈砚指尖敲了敲案上密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赵瑜带三万京畿军扎在临江府,还瞧不上咱们的火铳队,正好给咱们送战功来了。”
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黑风口、白羊坡、红石滩三地:“苏凛,你坐镇中军统筹调度,确保军令畅通;苏虎带部配合火铳队,守白羊坡,清剿漏网之鱼;苏熊去炮位侧方布防,防敌军近战突袭。”
“秦风,你带轻骑绕后,专袭临江府粮道,不用硬拼,拖慢他们推进速度就行;陆川,盯着敌军将领,打乱他们指挥;李奎,率部列阵正面,顶住敌军首轮冲锋。”
周霆上前一步:“世子,老夫愿带儿孙守黑风口!”沈砚点头:“周老坐镇黑风口中枢,周虎、周豹、周雄分守隘口三边,凌云、凌峰随祖父左右,历练支援;火铳队分三队,一队守黑风口制高点,二队护炮位,三队随机动兵力补位,优先解决敌军弓弩手。”
众将眼神发亮,齐声应诺:“遵世子令!”
沈砚扫过众人战意昂扬的脸,嘴角勾起冷笑:“记住,按部署来,让赵瑜知道,南疆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必胜!”呐喊声震得帐顶落尘,炭火火星被气流卷得漫天飞舞,映得众人脸上的斗志愈发浓烈。
众将刚应声领命,沈砚抬手示意稍候,沉声道:“传凌霜、青禾。”
帐外脚步声轻得几乎落地无声,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掀帘而入——凌霜身着玄色劲装,衣摆绣着暗金色鸢鸟纹,腰间短铳与淬毒匕首并佩,长发束成利落的发髻,眉眼间透着肃杀之气;身后青禾一身同款劲装,只是纹样略浅,手持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正是她的徒弟兼副统领。如今的青鸢卫,早已从当年连凌霜在内仅十九人的小队,扩充为三百名精通隐蔽术的精锐女子部队,专司各类诡秘任务。
“属下凌霜、青禾,见过世子!”二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砚指尖点在舆图上临江府军营的位置,眼神锐利:“青鸢卫擅长隐秘行事,此次给你们两项核心任务。凌霜,你带一百五十人,潜入临江府京畿军大营,优先刺杀敌军主将和参谋,破坏他们的指挥中枢;若遇机会,烧了他们的军械库。”
“属下遵命!”凌霜眼底寒光一闪,刺杀正是青鸢卫的拿手好戏。
沈砚又看向青禾:“青禾,你领一百五十人,分批次探查临江府周边的粮草库、援军路线,用暗号传递精准情报;另外,盯着赵瑜派来的使者,若他敢去靖安城挑拨,直接在路上‘处理’掉,做得干净点,别留痕迹。”
青禾躬身应道:“请世子放心,保证不留半点蛛丝马迹!”
“记住,”沈砚语气凝重,“行动务必隐蔽,避开正面冲突,得手后立刻撤离,别暴露青鸢卫的部署。”
“明白!”二人齐声应诺,起身时身形一晃,已悄然退至帐门,掀帘的瞬间,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毫无声息地消失在帐外。
帐内众将见状,皆暗自心惊——有青鸢卫这柄“暗刃”在,京畿军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此战更是胜券在握!
青鸢卫的身影刚消失在帐外,帐内已恢复寂静——苏虎等人早已领命离去,各自筹备战事。沈砚的目光落在案角一封未拆的文书上,封面“赵瑜”二字透着虚张声势的威严。
他拿起文书,指尖漫不经心地撕开封蜡,扫过里面“暂代朝政、令沈砚献郡归降”的字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随手将文书扔回桌上。
“赵瑜?”他低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轻蔑,“一个抢了龙椅却没名分的假皇帝,也敢觊觎靖安郡?”
指尖重重敲在文书上,眼神锐利如刀:“呵,不自量力。”
帐外寒风卷着沙尘掠过,吹动案上的舆图,沈砚望着临江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送上门的战功,他没理由不收。
暮色沉沉,官道上尘土飞扬,三万京畿卫戍军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前行,队伍拉得绵延数里,旗帜蔫蔫地垂着,连风都吹不起半点气势。
士兵们个个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腰间的粮袋早已空瘪,不少人手里攥着半块干涩的粗粮饼,啃一口能噎得直瞪眼,更多人则弯腰在路边挖野菜,哪怕是带着苦味的婆婆丁,也被抢着塞进嘴里。“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一个年轻士兵腿一软栽倒在地,手里的野菜撒了一地,旁边的同伴想拉他,却也浑身无力,只能喘着粗气摇头。
“都给我起来!快点赶路!”将领周凯骑着马,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下去,却没多少力道——他自己也饿得眼冒金星,坐骑的马蹄都有些虚浮。副将凑过来,声音沙哑:“将军,粮车已经空了三成,剩下的粮草顶多够撑两天,再找不到补给,弟兄们怕是走不动了。”
周凯皱眉看着眼前的乱象:队伍走走停停,前队刚挪两步,后队就有人掉队,士兵们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连兵器都扛得歪歪扭扭,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叹息声。“能怎么办?”他烦躁地扯了扯缰绳,“赵王爷只催着赶路,说靖安郡粮草充足,到了就能补给,可这都走了半个月,连个像样的驿站都没遇上!”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士兵瘫坐在路边,有气无力地喊着:“将军,实在走不动了……再不吃东西,就算到了镇南关,也没力气打仗啊!”
周凯看着手下士气低落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这还没遇上敌军,就先断了粮草,这靖安郡的仗,怕是不好打。可他不敢违逆赵瑜的命令,只能咬着牙呵斥:“都给我起来!再坚持两天,到了临江府就能补给!谁敢再掉队,军法处置!”
可这话没人当真,士兵们只是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起身,脚步依旧拖沓。暮色渐浓,队伍在一片荒郊野岭扎营,篝火寥寥,连炊烟都少得可怜,只有偶尔传来的饿肚子的呻吟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帐外传来青鸢卫轻细的脚步声,一名女子护卫悄无声息地入内,将一卷线报递到沈砚面前。
沈砚展开线报,目光扫过“京畿军粮草耗尽,士兵挖野菜充饥,士气低迷”的字句,眉梢微微一挑,随即低笑出声,语气里满是戏谑与难以置信:“就这?”
他把线报扔回案上,指尖点着纸面,摇了摇头:“赵瑜是真蠢还是假蠢?三万大军出征,连粮草都凑不齐就敢往外派,这是送人头还是来搞笑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佩服:“我是真的服了——合着他眼里的‘平叛’,就是让一群饿肚子的兵来送死?”
帐外的风卷着沙尘拍在帐门上,沈砚看向临江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原本还想好好部署一番,没想到对手这么不经打,这胜仗来得怕是比预想中还要容易。
沈砚摩挲着下巴,想起线报里京畿军饿肚子的惨状,笑意更浓,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纯纯没脑子!”
他抬手敲了敲案上的舆图,眼神里满是不屑:“连出征最基本的粮草都算不明白,还敢想着削藩夺权?就这脑子,就算真坐稳了龙椅,怕是用不了半年,天下就得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各路诸侯起兵,他哭都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