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北王府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檀香缭绕。
叶宇指尖划过北齐疆域图新绘制的边界线,声音冷冽如荒原朔风:“传令罗网、不良人,将库中香皂琉璃尽数倾销南庆。”
阶下袁天罡面具下的嘴角微扬:“臣已备好‘破价’商队,三日后便让南庆遍地荒北琉璃光。”
烛火在琉璃灯罩中爆出轻响,映得叶宇眼底寒芒更盛——此战不见血,却要掏空庆国百年根基。
晨曦刺破荒北城高耸的水泥城墙,将盐场晒盐区照得一片银光璀璨。数百口新砌的水泥方池里,盐工们正用特制的铁耙将结晶的粗盐推拢成堆,雪白的盐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盐场总管赵诚捧着账簿疾步穿过盐垛,脸上是压不住的亢奋:“王爷,按您给的‘流水线’法子,上月产盐量又翻了一番!南庆盐商还在用老法子煮盐,咱们这晒盐成本还不到他们三成!”
叶宇接过账簿,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数字,先天境修为让他瞬间完成心算:“分出三成产量,让罗网的人掺入南庆私盐渠道。”他转身指向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工坊区,硫磺与碱石混合的刺鼻气味随风飘来,“琉璃厂和香皂坊才是真正的杀招。”
琉璃工坊内热浪灼人,二十座改良窑炉吞吐着火舌。匠人们用特制耐高温坩埚盛装着石英砂、纯碱与石灰石的混合粉末,推进炉内熔炼。通红的玻璃液流入铁制模具,冷却后便成晶莹剔透的杯盏器皿。公输班正指挥学徒将新出窑的琉璃盏装箱,见叶宇进来,抚掌笑道:“王爷这‘纯碱配比’简直是点石成金!南庆琉璃匠人还在用铅粉水晶,造一套杯盏要耗上半年工,咱们的流水线日产三百件!”
隔壁香皂坊蒸汽弥漫,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牛油、棕榈油与碱液的混合物。工人用木桨匀速搅拌,待皂液凝固后注入刻有荒北狼纹的模具。成型的香皂被切割成块,裹上桑皮纸码入木箱。不良人密探头目“老刀”拎起一块淡黄色香皂嗅了嗅:“南庆富户用的澡豆掺着土腥味,咱们这香皂不光去污快,还加了薄荷樟脑,洗一次澡能凉快半天!”
七日后,南庆京都朱雀大街。
“走过路过莫错过!荒北琉璃盏,光照人影纤毫毕现!”罗网密探乔装的货郎掀开牛车上蒙着的粗布,整箱琉璃器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绸缎庄王掌柜挤到车前,举起一只雕花酒壶细看,壶身剔透得能瞧见对面人影的眉毛:“这...这比内务府进贡的还通透!多少银子?”
“您是老主顾,算您十两!”货郎笑嘻嘻地比划,“南庆琉璃坊的次品还得卖三十两呢!”
王掌柜倒吸凉气。他上月刚花二十五两买了个带气泡的琉璃花瓶,眼前这壶质地均匀如水凝,价格竟不到一半。他正要掏银子,旁边脂粉铺的周娘子突然尖声惊呼:“天爷!这香胰子好生滑腻!”她攥着块淡绿色香皂凑到鼻尖猛嗅,“茉莉香!比我家用的桂花澡豆香十倍!”
货郎趁机打开另一口木箱:“荒北香皂,二钱银子一块!买五送一!”
人群轰然炸开。南庆市面上的上等澡豆要卖到五钱银子,这香皂不仅便宜,还带着清雅花香。主妇们疯抢的声浪中,绸缎庄伙计哭丧着脸挤到王掌柜身边:“东家,咱们库里的苏杭绸缎...今早被三家布庄退货了!他们说荒北新出的‘雪光缎’比咱们的薄三成,还便宜两成!”
庆国户部衙门此刻已乱作一团。户部尚书刘墉将账册狠狠摔在檀木桌上:“仅仅半个月!京都盐税骤降四成,琉璃坊匠户联名上书请愿!你们都是死人吗?”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榷税司主事脸上,“说!荒北琉璃到底什么价钱!”
主事冷汗浸透官袍后襟:“下...下官派人暗查,荒北琉璃杯盏市价十两,只够咱们的料钱!香皂更邪乎,二钱银子一块,连庆丰号澡豆作坊的学徒都说,按这个价连草木灰都买不起!”
“他们是在亏本倾销!”刘墉从牙缝里挤出结论,“传令各州府,荒北琉璃香皂一律加征二倍关税!本官要让他们血本无归!”
政令贴满城门时,南境苍梧关守将却迎来一队风尘仆仆的骡马商帮。领头商人熟稔地塞给关隘校尉一袋银币:“军爷行个方便!这批荒北琉璃是给岭南节度使的寿礼!”校尉拈了拈钱袋重量,挥手放行。商人转身时露出袖口绣着的细密蛛网纹——罗网的标记在阴影里一闪而没。
靖王府赏花宴成了荒北货品的斗富场。
“王爷请看!”永昌侯世子献宝般捧出三尺高的红珊瑚,“南诏贡品,价值千金!”满座惊叹声中,刑部侍郎之子却嗤笑着打开锦盒:“珊瑚算甚?瞧瞧这个!”他取出的琉璃走马灯点燃烛火后,灯屏上骏马竟随热气旋转奔腾。宾客们看得目眩神迷时,安国公之女抬手露出皓腕:“诸位且闻闻这个!”她腕上挂着串琉璃珠链,每颗珠子中心都封着米粒大的香皂丸,随着体温蒸腾出清冷梅香。
“此物名曰‘暗香珠’,荒北王妃都爱用呢!”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十颗珠子每日换着戴,沐浴更衣时捏碎一颗,满室生香!”
世家子弟们眼睛都直了。安国公捋须大笑:“老夫已遣人赴荒北,欲订制千套琉璃灯盏!叶宇小儿虽不识抬举,这敛财手段倒值得称道!”席间谀词如潮,没人注意到户部侍郎面如死灰——国库税银正随这些奢靡器物源源不断流向荒北。
荒北王府地窖里,银币堆成了反光的山峦。新任度支司主事拨着算盘的手都在发抖:“香皂净利六成,琉璃净利七成!半月入账折合白银八百万两!”
“还不够。”叶宇将密报扔进火盆,纸张卷曲成灰,“南庆盐铁使今日加征关税,可见朝中尚有明白人。”火焰映着他冷峻的侧脸,“让公输班把‘七彩琉璃’放出去,价格再压三成。再传信范闲——”他唇角勾起冰冷笑意,“该让咱们的户部侍郎大人,给关税开道口子了。”
烛火噼啪一响,地窖阴影里浮出袁天罡的身影:“南庆荣王府刚送来密函,愿以市价三倍求购琉璃屏风。”他黑袍上的蛛网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属下添了把火,说北齐女帝寝殿已用荒北琉璃镶嵌四壁。”
叶宇抚过琉璃灯罩上凝结的冷露。灯影投在墙面的《南庆疆域图》上,江宁织造局的标记正被朱砂狠狠抹去。
千里之外的南庆户部衙门内,范闲盯着《榷税疏》的手稿陷入沉思。窗外市井喧嚣传来零碎对话:“...荒北新出的七彩琉璃盏...”“...王记澡豆铺关门了...”他蘸墨在“关税”二字上画了个圈,墨迹在宣纸晕开如血。
(庆国户部加征关税的榜文墨迹未干,朱雀大街的货郎已掀开盖着七彩琉璃的牛车。荣王府管家挤开人群,将整箱银锭倒进罗网密探的钱柜:“琉璃屏风我全要!”——殊不知千里外的荒北地窖里,叶宇正用这些银锭熔铸新的攻城弩箭。范闲凝视着市舶司漏洞百出的账册,突然攥紧拳头: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掏空庆国的脊梁...)
琉璃工坊新出的七彩莲花盏在王府案头流转华光,叶宇指尖划过盏壁冷凝的水雾:“南征大军三月粮草备齐了吗?”
“按王爷吩咐,八百万两白银全换了粮草军械。”袁天罡的玄铁面具映出琉璃冷光,“但臣有一事不明——既已掏空南庆三成税基,为何还要低价抛售?”
叶宇将琉璃盏掷向青石板!
脆响炸裂满院,飞溅的七彩碎片如星雨坠落。
“要让他们习惯荒北的米,荒北的盐...”他碾过琉璃碎碴走向军械库,“待刀兵起时,庆人才会发现——”
满地晶莹折射出他唇角的冰冷笑意。
“连他们血脉里流的,都是荒北的血汗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