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中,柚梨黑哲挣扎着站起身,肋骨断了好几根,内脏仿佛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体内的能量已经接近枯竭,伤势在不断加重。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
他想起了《凡人剑仙》里的一句话,那个叫唐玄的作者写道:剑客的剑,在心,不在手。心若不败,剑便不倒。
他的“剑”,就是他的儿子。
只要儿子还活着,他就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天边的一丝异动。
他猛地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东京市中心上空,那个如同神迹般悬浮的倒金字塔——【净土】。
在银色的金属外壳上,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小黑点,脱离了主体,正向着下方坠落。
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安卿鱼。
计划……成功了!
泷白,我的儿子……你自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释然,瞬间冲垮了身体的所有痛楚。十三年的等待,十三年的煎熬,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他的任务,完成了。
在三位神谕使再次逼近,在“狱灾”的黑色领域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柚梨黑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将浴血的妖刀【祸津】,缓缓插回了刀鞘。
战斗的意志,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放弃了吗?”重甲神谕使狞笑着举起巨斧。
柚梨黑哲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那双被血疤衬托得无比骇人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一丝近乎温柔的笑意。
他再次拔出了两把刀。
不是主战的【祸津】。
而是代表幻术的【迷瞳】,与代表遁形的【千鹤】。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轻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分解,化作上千只洁白的纸鹤,在一片肃杀的黑色领域彻底合拢之前,冲天而起,迎着风暴,四散而去。
每一只纸鹤都带着他的一丝气息,却又都不是他的本体。
千鹤齐飞,漫天皆是。
四位神谕使停在原地,看着无数纸鹤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目标,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
上千只洁白的纸鹤,在“狱灾”的黑色领域彻底合拢之前,冲天而起。
它们迎着狂乱的气流,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每一只都带着柚梨黑哲独有的气息,却又没有一只承载着他的本体。
这是【千鹤】最赖皮的地方,只要有一只纸鹤逃脱,柚梨黑哲便不算死亡。而想在这一千多只纸鹤中找到他的真身,无异于大海捞针。
四位神谕使停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白色,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混蛋!”
身披重甲的神谕使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手中的巨斧燃着黑炎,却不知该向何处劈砍。目标已经消失,只留下这片被他们亲手摧毁的焦土。
“他跑了……就这么跑了?”瘦长的神谕使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
刚才还一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架势的“猛鬼”,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逃得如此干脆?
所有人都想不通,除了1号神谕使,“狱灾”。
他没有理会同僚的愤怒与疑惑,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包裹着他身体的“森罗鬼狱”缓缓散去。他那金色面具下的目光,越过脚下狼藉的战场,投向了遥远的东京市中心上空。
在那里,银色的倒金字塔【净土】正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一尊悬于凡世的神只。
“狱灾”的眉头微微皱起。
柚梨黑哲的撤退太果断了,果断得不像是他。一个为了儿子能疯魔十三年的男人,一个不惜燃烧生命也要劈开【净土】的疯子,在占据上风无望后,竟然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是用了最稳妥的方式逃离。
这不合理。
除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狱灾”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抬起手,尝试通过内部频道联系【净土】的中央AI。
“羽津,汇报【净土】内部情况。”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往常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而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滋……滋滋……
“羽津?”“狱灾”加重了语气。
滋——
这一次,连电流声都消失了,通讯频道陷入一片死寂。
信号,被彻底切断了。
“狱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瞬间明白了柚梨黑哲那近乎温柔的笑容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回【净土】!立刻!”他低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黑光,率先朝着东京的方向激射而去。
其他三位神谕使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狱灾”如此反应,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随其后。
四道流光划破夜空,速度快到了极致。不过短短几十秒,他们便跨越了数十公里的距离,重新回到了那座悬浮的钢铁神国之下。
【净土】的入口处,柔和的白光构成的扫描装置依然在运作。
“狱灾”一言不发,直接冲向入口。
【正在进行虹膜、基因、能量波动三重认证……】
【认证失败。】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人员,请立即离开。】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入口处浮现,将“狱灾”硬生生拦在了外面。
“什么?!”重甲神谕使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的权限被拒绝了?”
他们是神谕使,是【净土】的最高管理者,是这座神国的主人。现在,他们却被自家的门禁系统给拦住了?
“狱灾”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再次尝试强行连接系统,但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冰冷的拒绝。
就在这时,入口处的屏幕上,跳动的认证失败字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清晰的日文。
【此地已易主,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这行字的下方,还跟着一个落款——安。
“安?”白袍神谕使羽津念出了那个字,眼中充满了迷茫与荒谬,“这是谁?他在开什么玩笑?”
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带着些许慵懒的女声,通过扩音系统传遍了整个入口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