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门外，柚梨奈压抑着的小声啜泣，那哭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绝望。
“奶奶……对不起……我没用……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女孩断断续续的日语，此刻在林七夜的耳中，清晰得如同母语。每一个词，每一个音节，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个困扰他、束缚他的最大枷锁，消失了。
门外，女孩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像一把钝刀，在寂静中切割着人的神经。
“奶奶……对不起……我没用……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汇，都化作最精准的信息，涌入林七夜的脑海。
梅林的【语言精通】魔法，效果远超他的想象。它不是灌输，而是链接，直接将他的灵魂认知与这个世界的“语言”概念绑定。他现在听懂了，听懂了这个女孩的绝望。
那道困住他的无形之墙，崩塌了。
林七夜缓缓坐起身，他身上的衣服在之前的奔跑与攀爬中已经半干，贴在身上又冷又硬。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柚梨奈正蹲在集装箱的阴影里，将脸埋在膝盖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林七夜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只是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
她见林七夜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又想起了交流的障碍。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跑回集装箱，很快又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和铅笔头跑了出来。
沙沙的写字声后，她将纸举到林七夜面前。
【你是谁？从哪里来？】
林七夜的目光落在纸上。在梅林的魔法加持下，这些曾经如同天书般的文字，此刻他已然能够辨认。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在一个充满未知的诡异世界，暴露任何底牌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一个突然能听懂、看懂异世界语言的神秘人，只会引来无尽的麻烦与探究。
他必须继续扮演那个“聋子、文盲、失忆者”的角色。
林七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他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摇了摇。
柚梨奈愣住了，她看着林七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说谎的迹象，只有一片清澈的茫然。她眼中的戒备与烦躁，逐渐被一丝怜悯所取代。
“你……不记得了？”她试探性地问，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他也听不见。
她收回纸笔，用简单的手势比划着。她指指自己的头，又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指了指悬崖的方向。
林七夜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也是个自杀者，跳崖时撞到了脑袋，所以失忆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林七夜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承认，柚梨奈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愁苦。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重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这里很穷，养不活你。明天天亮，你必须离开。】
她把纸递过去，眼神躲闪，不敢看林七夜的反应。
林七夜接过纸，假装努力辨认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递了回去。
柚梨奈彻底没辙了。她收起纸，指了指集装箱，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摆了摆手，最后指向远方，做了一个“走”的动作。
她怕他看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与哭腔：“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警察还在找我，我不能被他们抓住。”
警察？
林七夜心中一动，他装作不解地歪了歪头。
柚梨奈以为他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警察追，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用手比划着自己站在悬崖边，然后做出一个往下跳的动作。
“自杀！是因为我自杀了！”她低吼道，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懑，“在这个国家，没有‘神谕判决’，擅自去死……是重罪！”
神谕判决？
林七夜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来自一个与神明厮杀的世界，深知“神”这个字眼背后代表着什么。而在这个看似和平的现代都市里，“神”的意志，竟然能凌驾于法律之上，甚至……掌控人的生死？
他看着情绪几近崩溃的柚梨奈，伸手指了指天，然后做出一个祈祷的手势，脸上带着询问。
柚梨奈看懂了。
她惨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讥讽与麻木：“是啊，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从一出生就属于神明了。我们只是有使用权而已，所有权……在天上。”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林七夜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更像是一种倾诉。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烙上‘编号’，区分‘代数’。就像……就像被圈养的牲畜。”她撸起自己破旧和服的袖子，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
在她的手腕内侧，赫然烙印着一串奇异的黑色字符，像是某种条形码，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
【四-七三五五六零八】
“我是‘四代民’，这是我的编号。”柚梨奈指着那串字符，语气平淡得可怕，“我奶奶是‘一代民’，我妈妈是‘三代民’，我爸爸是‘二代民’……可惜他们都死了。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有代数和编号，一个都跑不掉。”
林七夜的心脏沉了下去。
代数，编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社会管理了，这是一种从根源上对“人”的定义与控制。
“怎么做到的？”他用口型无声地问，他知道柚梨奈看不懂，但他需要一个问题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柚梨奈仿佛猜到了他的疑问，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城市中心的方向，眼神变得空洞而敬畏。
“因为‘净土’。”她轻声说，“所有的孕妇，在临盆前，都会被‘净土’锁定，然后强制接引到里面去生产。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个降生的新生儿，都被烙上属于他们的编号。”
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