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王昊躺在炕上,双眼闭着,呼吸平稳,一副早已进入梦乡的死猪模样。
但他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来了。
不是错觉。
它就像一根无形的、冰冷的探针,从窗户纸的某个缝隙里伸进来,在他的房间里一寸寸地扫过。
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观察。
这比任何充满恶意的注视都让人毛骨悚然。
对方非常专业,专业到让他这个躺平咸鱼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这已经不是钱主任那种级别的村级斗争了,也不是刘建国那种被人当枪使的学术派。
这是一个,或者是一群,真正的猎手。
而他,就是猎物。
王昊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一毫的抽动,依旧保持着熟睡的松弛。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是谁?
目的是什么?
图纸?配方?还是他这个人?
又过了两天。
这种窥探感时有时无,像是猫在逗弄爪下的老鼠,充满了耐心和戏谑。
王昊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该躺平躺平,该调戏媳妇调戏媳妇,该给秦雪茹和苏云那两个科研狂人画大饼就画大饼。
他表现得比以前更懒,更无害。
直到这天深夜,院门被人用一种极其特殊的节奏,轻轻叩了三下。
这是他和阎王愁约定的暗号。
王昊翻身下炕,没有点灯,摸黑拉开了门栓。
一道黑影闪电般地钻了进来,顺手就把门从里面关上。
月光下,来人那张平日里写满“生人勿近”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正是安丰县的地下王者,阎王愁。
“爷!”
阎王愁一开口,声音都在发抖,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
“噗通”一声,他竟然直接跪在了王昊面前。
“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昊没有去扶他,只是平静地站着。
“站起来说话,天塌不下来。”
阎王愁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可腰还是弓着,完全直不起来。
“爷!我……我手底下最机灵的几个兄弟,这两天陆续被人给‘请’去喝茶了!”
王昊的眉梢动了一下。
“条子?”
“不是!”阎王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要是条子我反而不慌了!那伙人……那伙人来路太邪乎了!”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忆什么恐怖的场景。
“他们不打不骂,客客气气的,就把我兄弟请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问话。可问的那些问题……我兄弟回来后,魂都快吓没了!”
“他们不问黑市的生意,不问谁跟谁火并,就逮着您问!”
阎王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哭腔。
“他们问您平时最喜欢干啥,最喜欢吃啥,跟屯里哪些人来往的近,特别是……特别是您身边的几个女人,她们的出身来历,性格脾气,都问得一清二楚!”
王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三分。
阎王愁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牙齿都在打颤。
“最……最邪乎的是,”他结结巴巴地补充,“他们还问……问您……一天大概上几趟茅房,是习惯早上还是晚上……”
话音落下。
死寂。
王昊的瞳孔里,那股平日里慵懒散漫的劲儿,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这不是普通的调查。
这不是混混打探消息。
这是专业情报人员在做“目标画像”!
通过海量、琐碎、甚至是堪称变态的细节,来完整地构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性格弱点、行为模式。
这种手段,他只在前世的某些电影里见过。
一个远比钱主任、刘院长更高级别、更危险的玩家,已经悄无声息地入场了。
他们像一群潜伏在暗处的鲨鱼,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爷,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路数?我……我们是不是惹到天上的人了?”阎王愁快要崩溃了。
王昊终于动了。
他抬手拍了拍阎王愁的肩膀。
“慌什么。”
他的动作很轻,却让阎王愁瞬间停止了颤抖。
“回去,让你所有人都潜伏起来,断了所有活动,一个个都给我当孙子,夹起尾巴做人。不管谁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天,塌不下来。”
打发走魂不守舍的阎王愁,王昊重新关上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没有回屋,而是径直走向了院子角落,那个简易的哨塔。
冷月一身黑衣,如同雕塑,与黑夜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她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有人在暗中调查我。”
王昊开门见山,将阎王愁带来的信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一天上几次厕所”这种问题时,冷月那如同磐石般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她转过身。
月光勾勒出她英气逼人的侧脸,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这是专业反侦察人员的手段。”
她的结论和王昊不谋而合。
“他们很强。”
王昊盯着她那张漂亮的脸,忽然笑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在冷月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捏住了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挑衅意味的动作。
冷月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她身上炸开,但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捏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回望着他。
“那你跟他们比,”王昊的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谁更强?”
这个问题,带着调戏,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冷月沉默了片刻,感受着下巴上传来的、属于这个男人的温度和力道。
“没交过手,不知道。”
她的回答冷静而客观,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但我的任务,是保证你的安全。”
王昊松开了手。
很好。
这个回答他很满意。
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懒散而又危险。
“既然老鼠已经把脑袋探出来了,我们总不能让它们失望,对吧?”
他转身,背对着冷月,望着漆黑的夜空。
“那就来玩个游戏。”
“叫‘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