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男人被她这句理直气壮的“买不起”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好奇的一瞥,陶盼弟尴尬地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海城湿热的空气,混杂着尾气与尘嚣,扑面而来。一切都熟悉得让她心安,却又因电话那头的人,而变得陌生。
几秒后,许耀压抑着火气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莫名带上了一股子委屈和宠溺:“陶陶,你不知道你老公我有钱?回个家还要你掏钱买票?”
“老公”两个字像电流,从手机听筒窜进耳朵,烫得陶盼弟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脸颊发烫,压低声音反驳:“许总,我这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吗?”
这理由找得她自己都心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低沉又磁性,像羽毛搔刮着她的心尖。“省钱?”许耀的声音里全是笑意,“行,我谢谢你。那你这会儿到哪了?”
“我……我刚出车站,准备打车回厂里。”
“别打了。”男人的声音瞬间变得不容商量,“原地等着,老公来接你。”
陶盼弟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也到了?”
“当然。”许耀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骄傲和得意,“我知道你坐上火车那一刻,就立马飞回来了。哥坐的是自家私人飞机。”
陶盼弟:“……”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在拥挤、嘈杂、充满了泡面味的绿皮火车硬座上,熬了十几个小时的凄惨模样。
而他,在几万米的高空,喝着红酒,悠闲地飞了回来。
人和人的差距,比天和地的距离还大。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懊悔的语气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坐你的私人飞机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许耀像是被这句话取悦到了极致,笑声爽朗地传了过来:“现在知道也不晚,下次带你坐。乖乖站着别动,我马上就到,来接你。”
“接我?”陶盼-弟瞬间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惊醒,整个人都绷紧了。
不行!绝对不行!
要是让他开着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出现在电子厂宿舍楼下,她明天能再次成为全厂的焦点人物。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拒绝,语速快得像在报菜名,“你千万不要过来!我已经打到车了!师傅都开出好远了!先挂了啊!”
说完,她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引擎在平稳地轰鸣。
陶盼弟握着发烫的手机,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像揣了只兔子。
与此同时,海城机场的VIp通道外。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旁,许耀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英俊的脸庞上,表情精彩纷呈。
他缓缓放下手机,侧头看向驾驶座的秘书李骏,磨着后槽牙问:“她又挂我电话了?”
李骏推了推眼镜,求生欲极强地回答:“许总,也许是陶小姐那边信号不好。”
许耀冷笑一声,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重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的纵容:“操……这女人,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
陶盼弟回到宿舍时,天色已经擦黑。
梁霜和刘文雪都还在厂里上晚班,小小的四人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东西还整齐地摆放在床铺上。
她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蓝色的工服,也匆匆赶去了车间。
流水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盼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刘文雪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陶盼弟点点头,一边熟练地开始手上的工作,一边简单地回答:“嗯,我妈醒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刘文雪松了口气,随即又压低声音,凑过来八卦,“你走的这两天,厂里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徐晓蝶辞职了!”刘文雪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听说她之前面试的那家大公司,正式通知她去上班了,底薪都比咱们这儿高一倍呢!真是走了大运了。”
陶盼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徐晓蝶,她那个长相漂亮、温柔古典的舍友,就这么轻易地跳出了这个圈子,奔向了更好的前程。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为对方高兴,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厂里的近况,时间在机械的重复劳动中飞速流逝。
直到下半夜,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许耀”两个字,让她心头一跳。
她走到车间外相对安静的走廊,按下了接听键。
“下班了没?”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温柔。
“还没,要到后半夜了。”
“我来找你。”
“别!”陶盼弟立刻拒绝,“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不行?”许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无赖的腔调,“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想见我女朋友,天经地义。”
陶盼弟被他这话说得脸上一热,感觉走廊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酷。
“不行。”
“为什么?”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现在特别累,只想下班了赶紧回去睡觉。”她搬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语气不容置喙,“你别来耽误我睡觉。”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陶盼弟以为他又会发火。
然而,几秒后,许耀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妥协:“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不吵你了。”
他竟然……就这么算了?
陶盼弟都有些意外。
她“嗯”了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见许耀又补了一句,声音幽幽的,像个被抛弃的大型犬。
“宝贝,那你男人被蚊子钉死了,你也不心疼一下?”
陶盼弟:“?”
“我在你宿舍楼下,喂了两个小时的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