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岂能让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受这份委屈?
他靠在椅背上,看都没看那个侍应生,却对着红裙少女的方向,猛地提高了音量。
“牛排,给我烤里外全熟的!”
“对,全熟!烤焦一点都不行!”
“烤好后,让后厨直接给我切成小块!”
“哦,对了!”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响彻半个餐厅。
“再给我上两双筷子!两碗米饭!”
“这破面包太硬了,我吃不惯!”
说罢,他故意将目光投向那张已经僵住的、涂满化妆品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充满挑衅的弧度。
整个餐厅,在这一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的“土鳖”们,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聚焦在这张最喧哗的餐桌上。
侍应生的职业微笑彻底凝固在脸上。
他躬着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为难。
“先生,全熟还要不焦……这个火候,后厨……有点难啊。”
“难?”高洋嗤笑一声,又把音量拔高了八度,那股子有钱人特有的蛮横劲儿瞬间喷薄而出。
“难,是你们该想的办法!我是花钱来吃饭,不是你餐厅包养我,免费请我吃的,还得规定我该怎么吃?”
“怎么?我这桌不给你服务费吗?我的服务费不够高吗?”
“包养”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邻桌红裙少女的脸上。
她攥着刀叉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凶狠的目光死死瞪着高洋,胸口剧烈起伏。
“啪!”
一声脆响,她猛地将手中的刀叉甩在餐盘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她一言不发,耍着臭脾气,把脸扭向一边,留给对面“死胖子”一个冰冷的后脑勺。
“死胖子”莫名其妙的开始又哄又喂饭。
而高洋,微笑的吸了口雪茄,喝了口可乐兑皇家礼炮。悠哉悠哉的等着他的米饭和筷子。
片刻后,侍应生先把那两份所谓的沙拉端了上来。
他擦着汗解释道:“先生,牛排按您的要求在烤了,需要一点时间。我先把沙拉给您送过来。”
高洋看着盘子里那几片可怜的菜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侍应生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这沙拉就得跟牛排米饭一起吃,不然不解腻。”
他话锋一转,用筷子指了指油醋汁。
“对了,你这玩意儿我也不爱吃,酸不拉几的。”
“去,给我弄点东北大酱!”
“啥?”侍应生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懵了。
“先生……这个,我们餐厅……实在没有。”
“啥玩意儿你就没有?”高洋眉毛一横,猛地一拍桌子,“把你们经理叫来!”
此刻侍应生已经被高洋折磨疯了,他低着头去找经理。
不一会儿,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被他领了过来,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老外倒是没摆架子,先是礼貌地躬身问道:“Sir, what can I do for you?”
高洋斜着眼瞥了他一下,压根没搭理他的洋文。
“这里是中国,请用chinese为我服务。我不讲你们那套礼仪,也不想学你们的臭毛病。”
“我是来吃饭的,我是你们的上帝,现在上帝想吃东北大酱,你们办去。”
老外想解释——这个真没有。
高洋也不为难他,替他出了主意。
“没有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你们旁边不就是中餐厅?过去买一碗会死吗?”
“你们国外不是天天把‘顾客体验’挂在嘴边吗?我就问你,现在,上帝没大酱,体验非常差!能不能过去买一碗去!”
老外经理被这套组合拳打得一愣一愣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但他终究是懂“顾客就是上帝”这个硬道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躬身。
“Sorry, sir. I’ll handle it right away.”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朝着中餐厅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一个胖乎乎的中餐厨子,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乐呵呵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油烟味,与西餐厅里故作高级的香氛格格不入。
胖厨师走到高洋桌前,“当”的一声把大酱碗放下,冲着高洋竖起一个大拇指。
“哥们儿,你今儿真尿性!”
“屋里这帮假洋鬼子,一天到晚牛逼哄哄的,今天总算有人治他们了!”
“谢谢哥们儿!”高洋很江湖地抱了抱拳,“改天去你那儿吃锅包肉去!”
“有空过来啊,哥们儿!我到时候给你加菜!”胖厨师挥了挥手,笑着走出了西餐厅。
很快,高洋面前的餐桌被彻底变了样。
苦苣、黄瓜条、罗马生菜拼的两大盘青翠欲滴的“蘸酱菜”。
中间一碗色香浓郁的东北大酱。
两盘已经切成小块、熟得透透的烤牛肉。两份煎三文鱼、法国鹅肝。围成一圈。
高洋和黄贝人手一碗大米饭,抡着筷子开始高雅的进餐。
活生生把一家标榜顶级格调的西餐厅,逼成了东北大盘子菜。
暮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漫了进来,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
高洋举起皇家礼炮兑可乐,对着黄贝豪气干云地说道:
“老妹儿!大哥敬你一杯!”
“大哥就想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
“是咱吃饭,不是饭吃咱!来,走一个!这杯你干了,老妹儿!”
黄贝看着他眼中那抹肆无忌惮的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灿烂得能把整个餐厅的水晶灯都比下去。
她学着他的样子,豪迈地举起酒杯,重重地与他一碰。
“走一个!”
冰凉的、带着甜味的酒液滑入喉咙,黄贝觉得,此刻这种放肆,比任何精致昂贵的用餐仪式,都来得畅快淋漓。
原来,和他在一起,真的可以这么舒服。
几杯皇家礼炮兑可乐的后劲,远比黄贝想象中要凶猛。
当晚风都带上了燥热的甜腻时,她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像两团快要融化的胭脂。
她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水晶灯影,呢喃声断断续续。
“头好晕……”
“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我有点……站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歪,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就要往桌子底下栽去。
高洋“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对面,眼疾手快地用两张椅子将她堪堪架住。
他的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才惊觉这丫头喝得比自己想象中要醉得多。
黄贝瘫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像蝶翅般颤巍巍地抖着,嘴里嘟囔着要睡觉,沾着酒渍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傻乎乎的笑。
“结账!”
高洋冲着不远处的侍应生扬了扬手。
结完账,他看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黄贝,大步流星地走向酒店大堂的前台。
“给我开间标准间。”
他将身份证“啪”地一声拍在大理石台面上。
前台小姐抬起眼眸,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抱歉先生,标准间已经售罄了。”
“那大床房呢?大床房总还有吧?”高洋急切地追问道。
“大床房还有。请问您是单人入住还是双人入住?”前台小姐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瞟向西餐厅的方向。
高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我朋友现在喝多了,不省人事!需要休息!先录我的信息。”
前台小姐接过身份证,当看到出生年份后,那抹笑容变得更加放肆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他。
“先生,这是房卡。如果您朋友和您一起入住的话,一会儿请把她的身份信息也补录一下。”
“也许趴一会儿,她醒酒后就走。不走的话我再来补。”高洋猛地抽走了房卡,眼神骤然变冷。
“还有,我长得很好笑吗?!”
前台小姐被他冰冷的眼神盯得一窒,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请给我安排一个行李员,把车推上!谢谢。”
说完,高洋转身就大步跑回西餐厅,身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