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宝立刻停下勤劳的手,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早上就想问你来着,我忙着写同学录,给忘了。”
他那副积极分子的模样,配上因为熬夜而深陷的眼窝,显得有些滑稽。
高洋缓缓说道:“昨晚,我在图夕家。”
这句话的分量显然不轻。
郝大宝听后,顺手把黑板擦“啪”地扔进一旁的水桶里,水花溅出来,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
那个抢着做好人好事的郝大宝立刻不见了,他两步跳下讲台,压着嗓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八卦之火。
“卧槽,快说说。你们怎么了?成了?”
高洋脸上露出一道无奈的笑容,说道:“接吻了。是她强迫我的!”
他刻意加重了“强迫”两个字。
郝大宝急得直跺脚,完全没耐心听这些前戏。
“这个不重要!我是问你们接吻后,干什么了!?”
高洋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冰凉的课桌上,继续说道:“她爸妈回来了。我在窗帘里拎着我的鞋站了半宿。后半夜她爸妈睡着了,我才跑了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郝大宝一脸的期待迅速垮掉,变成了极致的失望,他再次确认道:“就这些?没了?”
高洋点了点头,说:“没了。”
郝大宝摇了摇头,背着手在教室里踱了两步,最后停下来,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意犹未尽地感慨道:“这是个忧伤的故事。我问你,你到底是喜欢黄贝多一点,还是喜欢图夕多一点?”
高洋沉思了片刻,目光飘向窗外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
“都喜欢,她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不过你要非逼我二选一,我选黄贝。”
高洋从兜里掏出一包黄山,抖出一支扔给郝大宝,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其实呢,人不是长情的动物,你一生会喜欢上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会离开你。但这些,我好像都经历过了。”
高洋弹了弹烟灰,接着说。
“曾经,我像不羁的风,穿梭在灯红酒绿间,享受自由却又时常感到空虚。如今,我意识到,真正的温暖不是繁华的喧嚣,而是平凡日子里的陪伴。”
郝大宝站在教室的中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你他妈又在给我写诗,是不?”
高洋吐出一口烟,笑了笑。
“如果你这不是诗,你这话说的就非常不符合一个渣男的价值观。高洋,你应该认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别恬不知耻的往“梁祝”那堆儿里凑。”
“不是我看不起你,十个黄贝加十个图夕跟你一起活埋了,你也化不了蝶。你天生就是种马的料,所以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顺便带带兄弟我。”
高洋只是笑,没反驳。
两人在教室里默默抽完了烟,又坐了一会儿。
月亮越升越高,清冷的银辉透过满是污渍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课桌上用涂改液写下的誓言和诅咒。
他们才起身离开。
走出教室,高洋回身轻轻地关上了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像是在告别一段仓促又美好的时光。
他们再次熟练地翻过学校的围墙,回到寂静的街道上。
月光依旧如水,郝大宝穿着他那条标志性的开裆裤,大大方方地走在午夜的马路上。
在郝大宝众多优点中,不要脸这项堪称世间无敌,即使在热闹的商业街,这开裆裤也不会成为郝大宝前进的绊脚石,此刻更是毫无压力。
郝大宝跨上他那辆自行车,露出裤裆里那骚气的粉红色三角内裤,潇洒地拍了拍车后座,对高洋说道:“上来吧,送你两年了,今晚载你最后一程了。”
高洋笑了笑,蹦上车后座。
郝大宝用力一蹬,双腿和裤裆同时灌满了晚风,自行车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起来。
第二天晨雾被第一缕阳光刺破时,高洋正站浴室里。
水龙头里的水欢快地流淌着,洒在高洋的身上,带走他残留的睡意和昨夜的烟味。
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随意地搓洗着身体。
洗漱完毕,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挑选着今天要穿的衣服。
一件宽松的白色 t恤,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略显破旧却舒适无比的运动鞋,整个人瞬间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自己那台自行车在单元门口歪着。
高洋踹开脚撑,偏腿骑上车。
他蹬车穿过贴满“包治淋病,无效退款”小广告的电线杆,拐角那家开了十几年的音像店门口,大喇叭正用最大音量嘶吼着谢霆锋的“因为爱所以爱”,歌声里的叛逆和执着,弥漫了整条街。
黄贝家小区门口的柳树下。
远远地,高洋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站得像根笔直的标枪似的。
170的个头裹在牛仔背带短裤里,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在晨光下晃得人眼晕。
黑色t恤的领口露出截银链子,在晨光里闪烁,像一条跃出水面的小银鱼。
高洋刹车时故意碾过一块石子,车把上挂着的《还珠格格》塑料钥匙扣撞得叮当乱响。
“你今天可真漂亮。”
他单脚支地,目光扫过她齐刘海下忽闪忽闪的长睫毛。
黄贝的书包带上别着一个哆啦A梦的徽章,蓝胖子肚皮上的漆都已经蹭花了,露出底下的白色塑料。
“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你再不来,我以为你掉下水道里呢。”
黄贝抬腿就踢他车轱辘,运动鞋带上那抹荧光绿在阳光底下跳得特别欢实。
她转身上车时,齐耳的短发扫过高洋鼻尖,飘过来一股清爽的海飞丝洗发水的柠檬味儿。
高洋骑着车,黄贝在后面搂着他的腰,开始讨论起今天的行程。
黄贝提议二人骑车先到168路公交车站,在附近找个存车处。
把自行车存上,再坐公交车去棋盘山。
高洋也附和着同意。
黄贝把头轻轻靠向高洋的后背,感受着他t恤下坚实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
二人向168路车站骑去。
公交车缓缓启动,车尾喷着一股浓重的黑烟,摇摇晃晃地向着棋盘山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景色不断向后退去,高楼大厦逐渐被绿树青山所取代。
黄贝望着窗外,眼神中露出一抹忧虑。
她转过头,对高洋说道:“这次我考得不好,总分加起来也就 480分左右,距离大外的录取分数线差了很多。”
高洋微微一愣,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