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鲤小口尝着那片蜜汁肉脯,长睫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此刻正因嘴里的美味半眯着,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猫。
可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却不让他们吃,定然是有道理的。
她舔了舔唇角,想起娘亲温柔的叮嘱--
她要换牙了,吃多了糖牙齿会长歪,会不漂亮。
弟弟确实太胖了,圆滚滚的小身子跑起来都费劲,再胖下去就要生病了。
虽然奶奶是心疼他们,但娘亲也是为了她和弟弟好,才不让他们乱吃零嘴。
犹豫再三,她决定就吃这一块,吃完就偷偷去告诉爹爹。
赵母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香甜的模样,只觉得那三百文花得值当极了。
她慈爱地压低声音道,“以后要是想吃,就悄悄来找奶奶。奶奶给你们拿,吃完了咱们再买。”
团团猛点头,腮帮子还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奶奶。
可这份“慈爱”没过今日就被赵惊弦察觉了。
午歇后,暑气稍退,一家人聚在堂屋喝着解暑的凉茶。
玉娘和赵攸去厨房切那湃在井里凉透了的桃子,两个孩子不怕热,正在院子里踢毽子玩闹。
虎子喝了杯凉茶就匆匆出了门。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赵惊弦和赵母二人。
“娘,之前不是说好了,不要再给孩子们吃那些甜腻的零嘴了?你怎么还偷偷给他们吃肉脯呢?”赵惊弦放下茶盏,语气温和。
赵母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蒲扇顿住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定是小攸那丫头说漏了嘴!赵母心里嘀咕着,不免有些懊恼。
虽听出了儿子话里的不赞成,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笑道:“就、就一点点,孩子们想吃……”
想起孙子哭得那般可怜,她又不满道:“那阿止为了吃口肉哭成那样!你们也是真够狠心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缺了荤腥?”
赵惊弦神色平和,耐心解释:“娘,不是不给他吃,是现在不能由着他吃。阿止如今确实太胖了,再这样下去,会影响长个儿的。”
“胖些怎么了?”赵母对此很是不以为然,手里的蒲扇摇得急了点,“胖是福气!孩子圆润些才健康,看着也喜庆,怎么会影响长个?那些个吃不饱、瘦不拉几的才不长个呢!”
赵惊弦见她不信,又道,\"儿子前些日子特意带他去医馆让老大夫瞧过了,确实太过胖了些,已属痰湿之体。大夫再三叮嘱,须得趁着年纪小早些减下来,否则恐损脾伤胃,真要坏了根本。”
他神色愈发认真,“娘若是不信,明日儿子便陪您去医馆,当面问问老大夫便知。”
这是真话。
赵惊弦确实带团团去瞧过老大夫,得知过度肥胖会影响孩子发育,应当适当清减。
如今团团的饮食份量,正是按着老大夫的嘱咐定的。
赵母见儿子说得恳切,眼神清明,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心里顿时着急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竟这么严重?你怎么不早说!\"
赵惊弦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让娘莫要再给阿止吃这些东西了。大夫叮嘱,须得趁着年纪小,身子骨还没定型,早些帮他把重量减下来,否则年纪再大些,筋骨硬了,再想减就难了,不仅行动不便,甚至会影响寿数。”
赵母这下彻底慌了神,手里的蒲扇“啪”地搁在茶几上,\"那可不能再这么胖了!往后可不能再由着他了。那肉脯可不能再叫他吃了,都给小鲤吃去!小姑娘瘦溜,多吃点不打紧。”
赵惊弦有些哭笑不得,“娘,小鲤也不能多吃的。她正在换牙,吃多了这等甜腻粘牙的肉脯,糖分积在牙缝里,牙齿会长不好,歪歪扭扭的,将来可怎么办?”
“那、那也不能给小鲤吃了。小姑娘家,漂漂亮亮的才好。”赵母一时犯了难,看着儿子,心疼起那包肉脯来,“那、那肉脯不就浪费了吗?三百文呢……”
她牙口不好嚼不动,儿子女儿又都不爱吃甜食,这可该如何是好?
送人又舍不得,这么好的东西。
赵惊弦温声道:“无妨,给我吧。”
赵母正想说这肉脯加了蜜和糖浆,甜得腻人,你吃不惯,就见玉娘端着切好的桃走了过来。
她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只应了声好。
觉得一时太过安静,她眼神游移间瞥见院子一角,转而朝着那棵正开得绚烂的石榴树扬声道:“瞧那石榴树,今年花开得比去年盛,密密匝匝的,定是能结更多果子,咱们可有口福了。”
赵惊弦也顺着母亲的话头笑着点头:“是啊。再过几月又能吃上了。”
玉娘将装着切成小块的粉白桃肉的青瓷盘放到桌上,几根银质双齿果叉在盘边摆得整齐。
她先是拈起一块,递到赵母面前:“娘,您尝尝。”
接着她又拿了一块给赵惊弦,赵惊弦笑着接过,“谢谢娘子。”
当着赵母的面,玉娘答得很是客气,“夫君不必客气。”
又转身朝着院子里柔声唤道:“小鲤,团团,去净手来吃桃。
这时,赵攸正好泡好了准备熬制桃酱的果皮,从厨房出来,便领着两个玩得额头冒汗的小家伙到水盆边,帮他们仔细洗净了手。
小鲤和团团乖乖地任由姑姑摆布,仔细净了手,这才小跑着进了堂屋。
“好甜!”小鲤拿着果叉,小心地叉起一块桃肉送入口中,咬出满满的汁水来。
团团也连连点头。午后吃了奶奶给的肉脯,此刻又有这清甜冰凉的桃肉,他对午食的清粥小菜的不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玉娘看着两个孩子欢喜的模样,眼神温柔,咽下口中的果肉,笑道:“甜就多吃些。”
这桃肉生津润燥,吃着对身子大有裨益,多吃些也无碍。
她特意多切了些,想着团团中午闹了小脾气,这桃肉也能给他甜甜嘴。
小鲤也素来爱吃甜,这桃肉清甜不腻,不怕坏了她正在换的牙。
一家人在堂屋闲坐了一刻钟,柳映华便笑吟吟地来了。
玉娘忙招呼她吃桃,略坐片刻,说了会子闲话,大家便各自散开,寻了事做。
赵惊弦领着两个孩子在书房看书,赵母摇着蒲扇串门子去了,玉娘则与赵攸、柳映华三人做起了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