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那间僻静的客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出女仆长玛莎惨白如纸,惊魂未定的脸,以及埃莉诺同样失去血色的面容。
玛莎裹着一张厚厚的毛毯,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嘶哑而破碎,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小姐…我…我侍奉大公子快二十年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只是脾气不好,手段严厉些…”她的眼泪混合着恐惧滚落,“但我没想到…没想到他…”
她猛地吸了几口气,仿佛回忆都带着剧毒。
“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府里一些年轻的女仆,尤其是…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性格怯懦的,开始隔一段时间就‘失踪’…管家对外只说她们犯了错被遣返原籍,或者自己偷跑了…”
“但…但我负责整理少爷的私室和衣物…我…我闻到过不止一次…那种怎么清洗都去不掉的…血腥味…”玛莎的声音抖得厉害,“后来…有一次,少爷他…他心情极好,赏了我一杯酒…我喝多了些,走错了路,撞见卡米洛先生带着两个影卫…从少爷专用的浴池暗道里拖出…拖出一个麻袋…那麻袋还在渗血…滴了一路…”
埃莉诺的手猛地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卡米洛看见了我…他…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立刻回去休息,忘掉看到的一切…”玛莎的身体缩成一团,“我以为我死定了…但后来少爷只是警告我,说我是他用惯了的老人,只要我管好嘴巴,就能继续安稳过日子…我…我不敢不听…”
“直到最近…少爷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下手也越来越…频繁…”玛莎的恐惧达到了顶点,“这次…这次他处理完…那个可怜的孩子后…我听到卡米洛低声问他…说‘玛莎女仆长最近似乎总是心神不宁’…少爷他…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用了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下一个就要处理我了!小姐!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麻袋里的东西!”玛莎崩溃地哭诉着,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埃莉诺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弗朗西斯哥哥…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带着兄长般笑容的哥哥…私下里竟然…竟然是个以虐杀侍女为乐的恶魔?!这巨大的、血腥的、令人作呕的真相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认知,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短暂的震惊和麻木之后,是滔天的恐惧和不知所措。她该怎么办?告诉父亲?她在家族里根本没有话语权,而且…而且弗朗西斯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告诉城防军?他们敢动大公子吗?
一个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猛地闯入她几乎停止运转的脑海——泽亚!
对!找泽亚!他那么强,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埃莉诺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她顾不上安抚几乎崩溃的玛莎,对守在外面的莎拉和老仆汉斯急促地吩咐道:“看好她!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
然后,她提起裙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自己的府邸,甚至顾不上乘坐马车,凭借着本能和一股强烈的冲动,朝着泽亚的宅邸狂奔而去。
夜色中,她跑得发髻散乱,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当她终于冲到泽亚宅邸大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时,来开门的肯特管家都被她狼狈惊慌的样子吓了一跳。
“泽亚!泽亚在哪里!”埃莉诺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喊着问道。
肯特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埃莉诺就已经看到了客厅里的灯光和人影。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客厅里,泽亚、史尔特尔、欧若拉,以及北风三人组正好都在。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被突然闯入,状若疯狂的埃莉诺打断了。
“泽亚!”埃莉诺看到泽亚,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星,眼泪瞬间决堤,“帮帮我!弗朗西斯哥哥他…他…”
她语无伦次,因为奔跑和极度的恐惧而喘息着,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泽亚立刻站起身,眉头紧锁。北风三人组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埃莉诺,冷静点。”泽亚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上前一步,扶住几乎站不稳的埃莉诺,“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欧若拉也皱起了眉,但还是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米娅下意识地站到了埃莉诺身边,似乎想给她一些支撑。莉莉安娜的目光则变得锐利起来。
在泽亚沉稳的目光和众人的注视下,埃莉诺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了一些。她接过水杯,手指还在颤抖,喝了一小口,努力吸了几口气。
然后,她断断续续地、尽可能清晰地将刚才玛莎女仆长所说的一切——弗朗西斯长期虐杀女仆、卡米洛处理尸体、以及最后那句决定处理掉玛莎的对话,全都说了出来。
随着她的叙述,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
泽亚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之前的种种疑点似乎瞬间找到了答案。那枚乌鸦徽记、弗朗西斯看似温和下的冰冷、贾斯珀那句愤怒的“玩具”…
莉莉安娜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厉色。米娅则露出了愤怒和恶心的表情,猫耳紧紧贴着头发。就连珂赛特,似乎也感知到了气氛的沉重,安静地看着众人。
欧若拉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人渣!”
埃莉诺说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上,无助地看着泽亚:“泽亚…我…我该怎么办?玛莎她…”
泽亚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信息。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埃莉诺,问出了几个关键问题:“那个女仆长,她现在绝对安全吗?”
埃莉诺用力点头:“我…我把她藏在我那里最僻静的客房,让汉斯叔叔和莎拉守着,没人知道。”
“她愿意出来作证吗?”这次问话的是莉莉安娜,她的语气异常严肃。
埃莉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我…我不知道…她非常害怕…但…但如果是为了阻止弗朗西斯哥哥再害人…也许…”
泽亚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北风三人组,最后回到埃莉诺身上。
“消息,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先回去,保护好那个人证。其他的,交给我。”
他没有多说,但话语里的分量让几乎崩溃的埃莉诺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丝依靠。她看着泽亚冷静的脸庞,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在米娅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宅邸。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分量太重了。
泽亚看向莉莉安娜:“你们之前查到的,和这个能对上吗?”
莉莉安娜面色凝重地点头:“很多零碎的线索,指向大公子有特殊的‘癖好’和手下常处理‘废弃物’,但一直缺乏直接的人证…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看向泽亚,眼神变得锐利:“泽亚,这情报很重要。我们得立刻回去准备,赶在弗朗西斯察觉之前。”
泽亚的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寒星点点。
“嗯。”他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