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裂谷影响范围数里后,队伍才在一处背靠巨大冰碛石的相对避风处停下扎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与内力消耗,更是精神上承受了那种极致死寂环境与恐怖诡影的双重压迫。
篝火再次燃起,却驱不散弥漫在营地上的沉重气氛。战士们沉默地处理伤口,服用丹药,检查装备。没有人说话,只有燃料块燃烧的噼啪声和风雪掠过冰碛石的呜咽。
苏渺靠坐在冰碛石根部,裹紧了厚厚的毛皮毯子,手中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加入了珍贵药材的汤剂小口啜饮。炎阳晶核贴身放着,持续的温热缓缓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精神。与晶核的深度共鸣以及最后时刻强行扩展光辉范围,对她的负荷远超想象,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头脑昏沉,连抬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玉衡的情况稍好,但手臂上被诡影利爪划出的伤口处萦绕着一丝顽固的死寂气息,使得伤口愈合极其缓慢,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正仔细检查着从裂谷边缘带回的那截影宿镐头和布料碎片。
“镐头上的符号,是影宿内部‘掘秘者’的专属标记。”玉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冰冷的分析意味,“他们专门负责探寻各种禁忌之地、挖掘古老秘辛。看来,影宿对寂灭之根势在必得,派出了精锐力量。”
他拿起那块灰色布料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暗红色污渍:“这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但残留的能量显示,其主人实力不弱,至少是先天级别。连他们都在此受创,下面的凶险可想而知。”
一名副官心有余悸地接口:“统领,那些白色的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打不死赶不尽,还能吸人生机……”
玉衡沉吟道:“它们并非真正的生灵,更像是‘寂灭’规则浓郁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凝结衍化出的‘规则具象体’,或者说是寂灭之根的守护屏障。它们没有智慧,只有吞噬一切生机的本能。我的星辉之力源自星辰生机,故能对其造成伤害,但若要彻底清除,除非毁掉它们的源头,或者……有更强大的生机力量将其净化。”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苏渺身上,意思不言而喻。炎阳晶核的力量,无疑是这类死寂诡影的绝对克星。
苏渺感受到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她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她用手语配合细微的声音表达:【晶核有效,但消耗太大。我无法长时间维持大范围光辉。下面诡影数量……很多。还有……那个声音。】
她指的是裂谷深处那低沉的嗡鸣。
玉衡点了点头:“那声音是关键。它出现时,诡影会变得狂暴,寂灭气息也会加剧。我怀疑,那可能是寂灭之根本体产生的波动,或者是某种……更强大的守护机制被激活的征兆。影宿在此受挫,很可能也与那声音有关。”
他站起身,走到营地边缘,望向裂谷的方向,虽然此刻已被风雪和距离阻隔,但那深渊的阴影仿佛仍压在每个人心头。
“我们不能硬闯。”玉衡做出了判断,“下面的环境对我们极为不利,诡影近乎无穷无尽,加上那未知的声音源头,强行下去只是送死。必须找到其他方法。”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影宿的痕迹?”另一名较为年长的战士提出想法,“他们既然下去过,还发生了战斗,说不定留下了什么通道或者弱点?”
玉衡摇了摇头:“影宿行事诡秘,即便有临时通道,也必然布满陷阱,或者早已被那些诡影重新占据。依靠他们的遗留,风险太大。”
营地里再次陷入沉默。硬闯不行,借道危险,似乎陷入了死局。
苏渺闭上眼,再次将心神沉入与炎阳晶核的沟通中。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驱动”或“引导”,而是纯粹地“感受”和“倾听”。
晶核的脉动平稳而温暖,如同母亲的心跳。在那脉动深处,她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对裂谷下方某种存在的“渴望”,以及一丝更深层次的“悲伤”与“孤独”?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难以言喻。仿佛那寂灭之根,并非纯粹冰冷的死物,而是承载着某种沉重过往的遗存。炎阳与寂灭,相生相克,或许并不仅仅是能量的对立,还有着更复杂的情感联系?
这个念头让苏渺心中一动。她睁开眼,看向玉衡,努力组织着语言和手势:【晶核……感觉……下面……不全是死寂。有……情绪?或许……沟通?不是对抗?】
她的表达有些混乱,但玉衡却听懂了其中的关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的意思是……炎阳晶核感应到寂灭之根并非纯粹的毁灭意志,而是有某种‘意识’或‘情感’残留?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与它沟通,而非单纯地对抗?”
苏渺用力点头。这是她在极度疲惫状态下,凭借与晶核深度共鸣获得的一种直觉。硬碰硬显然行不通,或许唯一的生机,在于理解与共鸣。
玉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与一种代表着极致死寂的未知存在进行“沟通”?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苏渺与炎阳晶核之间的奇妙联系,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良久,玉衡缓缓开口,做出了决定,“暂时休整,恢复状态。同时,我们需要在裂谷外围进行更详细的勘察,寻找是否有其他入口,或者观察诡影的活动规律,以及那神秘声音出现的周期。最重要的是……”
他看向苏渺:“苏姑娘,你需要尽快恢复,并尝试深化与晶核的沟通。如果‘沟通’真的是可行之路,那么你就是唯一的钥匙。”
苏渺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探索。而下一次面对那深渊死地,他们将不再仅仅依靠武力。
智取,与共鸣,或许才是打开永冻湖秘密的唯一途径。在这片被冻结的时空里,一场关乎理解与生存的博弈,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