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水里停了下来，右手还抓着剑。前面有东西慢慢飘下来，像水母，带着很多触手。背上的阿渔一动不动，身体很冷。
他没时间多想。左臂已经不能用了，右臂也快撑不住了。那些触手越靠越近，一碰到他的衣服就开始腐蚀，皮肤又麻又痛。他咬紧牙，把最后一点力量逼出来，在身体外面形成一层白骨屏障。
屏障刚出现，就出现了裂缝。
三秒不到，咔的一声，碎了。
触手贴上他的肩膀，一股吸力传来，体内的灵气开始被抽走。他猛地甩头，用额头撞开一只，但更多涌了过来。一只缠住他的腿，另一只爬上后背，差点碰到阿渔的脸。
他不能让它们碰到她。
他咬破舌尖，嘴里全是血腥味。这一口血冲进脊椎，唤醒残存的火焰。左眼发热，骨头上的纹路亮了起来，金色带红的火从体内冲出，顺着手臂来到掌心。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前方。
火焰喷射而出，冲进水里——
轰！
整片海水炸开。水翻滚起来，冒出大量气泡，周围变得发白。火没有熄灭，反而顺着水汽扩散，变成一片流动的火海。
火墙向外蔓延，把几十只水母全都卷了进去。
那些生物在火中扭曲，透明的身体变黑，发出滋滋声。几秒后，全部烧毁，变成黑色灰烬，散在水中。
灰烬没有飘散，反而聚在一起，慢慢浮现出一张脸。
是血罗刹的样子，嘴角咧开，露出冷笑。
“骨尊传承者……”声音从灰烬里传出，又哑又冷，“你的火越旺，死得就越快。”
话还没说完，那张脸突然炸开。
灰烬四散，中间缓缓升起一块青灰色的玉简。它没有封印，也没有符文，只是静静浮在水中，表面微微发光。
陈默没动。
他知道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血罗刹的残念能说话，说明有人在背后操控。这块玉简很可能是陷阱。
但他也不能不管。
阿渔还在他背上，呼吸越来越弱。眉心的印记只剩一丝红光，随时会消失。他必须往前走，前路有多危险他不知道。如果玉简里有线索，哪怕只有一句真话，他也得听。
他扯出一段骨链，甩出去缠住玉简，慢慢拉到面前。
离他一丈远时，他停下。
闭上眼睛，用体内残留的感觉去探查。里面没有杀气，也没有灵力波动，但有一点奇怪——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录下来的，带着回音。
不是实时传来的。
他睁开眼，用还能动的左手手指，轻轻碰了碰玉简。
瞬间，一个声音响起。
“师尊，救我……”
是玄明子。
声音急促，有点发抖，像是在忍痛。陈默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人曾是他的师父，教他修炼，也亲手把他推进地火室。后来背叛宗门，投靠魔宗，再见面时已是敌人。可现在这声音，不像是假的。
“我在血祭台上……他们要用我的命重启飞升之路……求您，救我！”
陈默没说话。
他知道这可能是圈套。邪尊、敖烈、血影堂，谁都可能拿玄明子做诱饵。可这声音里的害怕太真实了，那种快要死掉的喘息，装不出来。
他想起小时候在枯河村，下大雨，村民朝他扔石头，玄明子站在雨里替他挡。那时他说：“修仙这条路，我带你走。”
后来一切都变了。
可那一幕，一直压在他心里。
他把玉简收好，贴身放进怀里，靠近胸口。那里还有阿渔留下的血迹，有一点温度。
火海渐渐熄灭，海水重新变冷。四周黑下来，只有上方透出一点点幽蓝的光。他调整姿势，把阿渔往上扶了扶，怕她滑下去。
右臂还在流血，骨头露在外面。他没包扎，只是握紧剑匣，准备继续走。
刚要动身，身后传来一点动静。
那堆黑灰还没完全消失，其中一颗突然跳了一下。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都开始轻微震动，好像被什么力量拉着。
陈默停下脚步。
他没回头，但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剑匣轻轻颤动，回应他的意思。
水流变慢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远处的光也开始歪斜，像被人搅乱。
他慢慢向前游，速度不快，一直保持警惕。每次划水，背部都像撕裂一样疼。但他不能停。
阿渔的体温更低了。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抓住他的衣角，力气很小，几乎感觉不到。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耳后的鳞片正在褪色，原本透明的鳍变得灰暗。这是龙族血脉快耗尽的表现。
不能再等了。
他加快速度，朝东南方向游去。那是龙宫禁地，苏弦的残魂说过，断念草能解情劫咒。只要赶到，也许还来得及。
身后，那堆黑灰终于彻底散了。
但在最后一粒消失前，它悄悄偏移了一寸，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好像在标记位置。
陈默不知道这些灰烬会不会看。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火焰虽然清掉了眼前的敌人，但也暴露了他的位置。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
他不再回头，只盯着前方的黑暗。
手中的剑匣越来越重，差点脱手。
但他没有松开。
指甲抠进铁链，鲜血混进海水，一圈圈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