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松开剑柄,手指在岩壁上划了一下。他把玄冥剑匣放在地上,铁链绕在左臂上,用力一拉,慢慢跪坐下来。右腿已经变成石头,冰凉,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弦靠在另一边的石台边,手还在抖。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骨琴,三块调音玉插在断掉的琴弦中间,血从指缝流出来,滴在琴面上。
“要开始了。”陈默说。
苏弦点点头,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琴弦上。她轻轻拨了三下,声音很短,像水滴敲石头。陈默左手戴着的八骨戒轻轻一震,闪出一点金光。
地上的纹路亮了起来,一圈圈往外扩散。那些原本看不见的刻痕,现在都冒了出来,像是被火烧出来的一样。
“你还撑得住吗?”陈默问。
“还行。”苏弦声音有点哑,“就是……识海里有东西在动。”
陈默看着她。她闭着眼,眉头皱得很紧,十根手指死死压住琴弦,指节都发白了。
他知道她在硬撑。
他自己也不好受。左眼眶像针扎一样疼,骨头上的纹路一直在跳。体内的焚天骨狱翻来覆去,只要一松劲,那股火就会冲出来。
他抬起右手,用拇指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出来,他把血滴向八骨戒。
血珠没落下,停在半空中。
这时,剑匣上的铁链突然绷直,一头连着八骨戒,另一头缠上骨琴的琴柱。苏弦的血丝也从琴弦飘起,三缕血线在空中碰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
嗡——
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
金光炸开,照亮整个石洞。刚才亮起的阵纹晃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一道金色光罩从地面升起,把两人和中间的石台全都包住。
陈默喘了口气,肩膀放松了一点。
“阵法成了?”
“眼睛锁住了。”苏弦睁开眼,嘴角有血,“能挡金丹修士一次攻击,但撑不了太久。”
陈默没说话。他低头看自己的右腿,石头的部分已经爬到腰了,皮肤下面好像有沙子在动。他试着动一下,立刻疼得冒汗。
“别硬撑。”苏弦想扶他,手刚抬起来就抖得厉害。
陈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两人的手一起按在石台中央的阵眼上。金光顺着胳膊往上走,最后集中到胸口。
“够了。”他说。
苏弦看着他,眼里有了泪光。她没擦,只是更紧地抱住骨琴。
外面很安静。通道深处没有风,也没有声音,连水滴声都没了。之前的蓝光被挡在外面,现在他们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只有金光照着彼此的脸。
陈默靠着剑匣,呼吸慢慢平稳。他知道这阵法撑不了多久,也知道前面还有很多危险。但现在至少能坐着,不用一直防着背后偷袭。
苏弦低着头,手指轻轻碰琴弦。忽然她说:“我看到我爷爷了。”
陈默转头看她。
“不是真的……是记忆。他临死前说了一句话——‘八荒归心,不在杀,在守’。”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们布这个阵,不是为了杀人。”
“是为了活着。”
“对。”
他又咳了一声,嘴里发甜。他没吐,咽了下去。
八骨戒还在发光,比刚才暗了一些。他知道能量在减少。如果外面有人攻击,阵法会自动反应,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阿渔留下的鳞片吗?”苏弦问。
“在怀里。”
“她没死。”
“我知道。”
“那就不能停下。”
陈默抓着铁链,艰难地往前挪了一寸。腰以下已经僵了,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但他还是想靠近阵眼。
他伸手进衣服,拿出那片龙鳞。银色的光一闪,小小的,但还有亮光。他把它放在阵眼正中间。
金光一闪,像是被触发了。阵纹又亮了一次,这次更稳。
“方向没错。”他说。
“但我们出不去。”
“只能等。”
“等什么?”
“等它来找我们。”
苏弦不说话了。她把断掉的琴弦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血已经干了,变成褐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洞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金光罩静静浮着,像一层保护。
突然,八骨戒猛地一震。
陈默立刻抬头,左手紧紧按住戒指。一股力量从里面拉他,像是有人在扯他的魂。他咬牙忍住,额头青筋暴起。
“怎么了?”苏弦问。
“有人想切断联系。”
“谁?”
“不知道。”
他闭上眼,运转《玄骨炼天诀》。痛感从肋骨往上爬,他故意让自己更痛,让身体记住。焚天骨狱慢慢安静下来。
血又从掌心流出来,他直接抹在八骨戒上。这次血没散开,变成一条线,连起剑匣和骨琴。
三件东西又响了。
当当当——
三声响,像钟又像铁器撞在一起。金光罩变厚了一层。
苏弦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差点倒下。陈默伸手扶住她。
“你还撑得住吗?”他问。
“撑得住。”她说,“只要你还在动,我就还能弹。”
陈默看着她,没笑,眼神变了。他把铁链重新绕在手臂上,固定好剑匣。
“那你听着。”他说,“下次攻击来了,我不一定会退。”
“我知道。”
“我可能会往前冲。”
“那我就在后面帮你清路。”
“好。”
两人不再说话。金光罩里很安静。外面被隔开了,暂时安全。
陈默检查八骨戒。光稳定,阵纹完整。他把手放回膝盖上,闭眼休息。
苏弦靠着石台,指尖轻拨琴弦。一个音符很轻,但让阵眼微微震动。
就在这一刻,心口的骨头突然发烫。
陈默猛地睁眼。
八骨戒自己转了半圈,射出一道光。光落在地上,显出半个星图,其中一个点在闪。
苏弦抬头,盯着那个点。
“它醒了。”她说。
陈默伸手碰那道光。手指刚碰到,整面岩壁突然一震。
金光罩晃了晃,没破。
但阵眼中央的龙鳞,悄悄裂开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