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讯的画面里，赵凯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写满了近乎卑微的敬畏。
他对着屏幕，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鞠得标准，鞠得持久。
仿佛要将自己过去所有的愚蠢和傲慢，都折叠进这个九十度的角度里。
周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跟自己玩心眼，玩背景，玩能量……
这位赵家大少，可能到今天才明白，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终于，赵凯直起身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赵凯无比诚恳地说道：“周……周市长。”
“我……我为我之前所有的无知和冒犯，向您道歉。”
周阳的眉毛轻轻一挑。
哦？
还知道是无知和冒犯？
看来张明那颗正厅级的人头，祭旗效果确实不错。
杀鸡儆猴，不，这得算是杀猴儆鸡了。
赵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凯继续说道：“我以前，就是个坐井观天的蛤蟆，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井底之蛙，说的就是我。”
“直到今天，看到张明……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副市长，在您面前，就这么……就这么倒下了，我才真正明白，我跟您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那不是差距，那是天堑！”
“我现在才懂，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什么叫真正的格局。”
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亲眼见证一个曾经需要他仰望，甚至还需要他家老爷子去小心应对的市级领导，如此戏剧性地、摧枯拉朽般地轰然倒塌，带给赵凯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能翻云覆雨，一言决定一个正厅级干部命运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拜服和……恐惧。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人物！
自己之前那点小动作，在人家眼里，恐怕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赵凯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赵凯诚挚地说道：“周市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希望能有机会，弥补我过去的过错。”
“我愿意……我愿意跟着您，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不嫌弃我。”
周阳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很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个赵凯，虽然蠢了点，傲了点，但总算还没蠢到家。
而且，他背后的赵家，在省内还是有些能量的。
收服这样一条“地头蛇”，对自己接下来的布局，有益无害。
周阳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从容。
周阳温和地说道：“赵凯同志，言重了。”
“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有点傲气，很正常。”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话说得，就像一个长辈在宽慰犯了错的晚辈。
赵凯听在耳朵里，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种如蒙大赦的感动。
周市长……他没有追究！
他原谅我了！
周阳看着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暗自点头。
高情商的第一课：打一巴掌，要记得给个甜枣。
尤其是对这种吃硬不吃软的二代。
你得先把他彻底打服，打怕，然后再给他一点阳光，他才会把你当成神一样来敬畏。
周阳话锋一转，平静地说道：“你说的，想为我做事，是真心的吗？”
赵凯闻言，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赵凯激动地说道：“真心！绝对是真心！比金子还真！”
“周市长，您以后就是我赵凯的指路明灯！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周阳：“……”
这比喻，真是质朴又别致。
周阳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行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临海的那个青年干部培训班，你继续好好待着。”
“把高启他们那个课题，做出点名堂来。”
“这既是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一个观察你的机会。”
“明白吗？”
赵凯浑身一震，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听懂了！
周市长这是接纳他了！
这是在给他递投名状的机会啊！
赵凯立刻立正站好，大声地回答道：“明白！请周市长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给您丢脸！”
周阳满意地点了点头，挂断了通讯。
一个潜在的麻烦，变成了一个可用的棋子。
不错。
……
与此同时，一场风暴，正在云山市的上空，以前所未有的猛烈之势，席卷全城！
副市长张明被省委巡视组当场带走！
这个消息，比任何官方通报都传得更快。
仅仅一夜之间，整个云山市的官僚体系，就经历了一场十二级的超级地震。
无数与张明有过牵连的官员，彻夜难眠，如坐针毡。
有的人，当场就把手机卡掰断，冲进了马桶。
有的人，连夜开车，将家里藏着的金条现金，转移到乡下的亲戚家。
有的人，更是直接吓得心脏病发，被救护车拉走，在医院里一边挂着吊瓶，一边哆哆嗦嗦地给家人交代“后事”。
整个云山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与官场的恐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间的欢欣鼓舞。
云山市政务服务中心。
仅仅时隔一天，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半死不活的十几个窗口，全部开放。
所有工作人员，一改往日的傲慢与冷漠，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态度好得让人有点不适应。
“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好的，材料都齐了，您稍等，马上给您办！”
“大爷，您腿脚不方便，来，坐这边，我给您倒杯水。”
那个曾经让无数人望而却步，怨声载道的“速通公司”的牌子，已经被连夜拆除，只留下墙上一个丑陋的印记。
一个前来办理执照年审的小老板，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完了一切手续。
他拿着盖好章的文件，走出大厅，看着头顶的蓝天，还有些恍如隔世。
他喃喃自语道：“这就……办好了？”
“没让我补材料？没说系统升级？没让我去旁边交钱？”
旁边一个同样刚办完事的大妈，笑着接话道：“可不是嘛！”
“听说那个姓赵的黑心主任，还有他背后那个更大的官，都被省里来的巡视组给抓了！”
“真是老天开眼啊！青天大老爷啊！”
“这下好了，咱们老百姓，终于能顺顺当当地办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