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柳家？
周阳看着手机屏幕上“柳梦璃”三个字，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
这个姓氏，在京城可不是寻常人家。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个模糊的商业帝国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他放下茶杯，拿起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小雨，帮我查一下‘寰宇能源集团’，特别是他们亚太区的负责人。”
“好的，市长。”林小雨的声音永远那么干脆利落。
不到十分钟，一封邮件就发到了周阳的内部邮箱里。
周阳点开邮件，目光落在了一张证件照上。照片上的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利落的及肩短发，眉眼精致，眼神里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锐利和从容。
柳梦璃，寰宇能源集团亚太区总裁，京城柳家的长孙女。毕业于世界顶尖名校，二十八岁便执掌这家国际能源巨头在整个亚太地区的业务，以眼光毒辣、作风强硬着称。
寰宇能源，全球新能源领域的绝对霸主，手握着从光伏材料到储能电站的全产业链核心技术。任何一个城市，只要能争取到他们的一个项目落地，就等于拿到了一张通往未来能源产业高地的门票。
“有意思。”周阳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本以为自己捅了钱德广这个“煤灰窝”，会引来一些本地煤电利益集团的反扑，没想到，最先闻着味儿找上门来的，竟然是条跨国过江的“大鲨鱼”。
看来，他在会上画的那张“能源革命”的大饼，不仅把陆市长给激励了，也成功地引起了资本市场的注意。
周阳手指滑动，看着柳梦璃那份堪称辉煌的履历，心里琢'磨着。
这种天之骄女，眼界高得很，一般的糖衣炮弹可打动不了她。想让她把真金白银投到临海来，必须得拿出点让她无法拒绝的干货。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林小雨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市长，省里刚发来的消息，寰宇能源总裁柳梦璃，下周要来咱们江岚省考察投资环境，临海是其中一站！”
消息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周阳点了点头，表情平静：“知道了。市招商局那边有什么反应？”
提到招商局，林小雨脸上的兴奋稍微收敛了一些，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王明局长刚刚转正，他说……说这是个好机会，但我们临海的优势不明显，让我们不要抱太大希望，要‘稳扎稳打’。”
王明？周阳对这个人有印象。
原先的招商局长因为身体原因退了二线，副局长王明顺理成章地扶了正。五十岁不到，在干部里算是年富力强，但为人……似乎过于“四平八稳”了些。
周阳刚想到这，脑海里，那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准时上线了。
【叮！警告！检测到在临海市核心招商引资领域，出现持续性的【畏难保守】与【自我设限】负面情绪！】
【情绪强度：中等！正在形成“机遇错失力场”，可能导致本市与重大发展机遇擦肩而过……】
哟，又来活了。
周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这系统是把自己当成临海市的负面情绪清道夫了是吧？前脚刚清理完“守旧派”，后脚就来了个“畏难派”。
【启动【负面情绪数据溯源】模块……】
【数据分析中……核心问题词云生成完毕！】
周阳的眼前，半透明的屏幕再次亮起。
几个灰扑扑的、代表着“缺乏斗志”的词汇，看得他有点无奈：“基础薄弱”、“竞争不过”、“别出错就行”、“维持现状”、“风险规避”。
而在这些词的背后，一个名字被系统用黄色的、代表着“错失风险”的警示框给圈了出来。
【核心关联人物：王明，市招商局局长，45岁。】
【风险评估：该人物性格保守，工作作风偏向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其担任副局长期间，曾因对新兴产业趋势判断失误、担心“过度承诺”无法兑现，先后错过了“天极无人机”华南生产基地和“云创数据”灾备中心两个重大项目。】
【历史数据显示：该人物主导的招商工作中，成功项目平均体量低于全省同级城市35%，但失败率也远低于平均水平，因为他从不轻易接触有挑战性的大项目。】
周阳：“……”
好家伙。
这哪是招商局长，这简直是招商局的“守门员”啊，还是那种只守不攻的。
错过了无人机基地和数据中心？周阳心里叹了口气，那可都是能带动一个完整产业链的“金凤凰”，就这么因为一个“怕”字，眼睁睁地飞走了。
不行，这次的寰宇能源，绝对不能再让这种“稳定”的风格给搅黄了。
临海的天，好不容易要变了，可不能让这种人把窗户给关上。
“小雨。”周阳抬起头，“你把我们上次做的那个能源转型方案的资料，再深化一下。特别是关于临海港口吞吐能力、职业技术院校的人才储备、以及周边产业链的配套潜力，给我做一份最详尽的报告。”
他顿了顿，补充道：“数据要新，图表要直观，结论要大胆。我要的不是一份说明书，而是一份能让柳梦璃怦然心动的‘情书’。”
林小雨的眼睛瞬间亮了：“明白！”
……
两天后，市政府小会议室。
一场专门针对迎接寰宇能源考察团的准备会，正在进行。
周阳作为分管工业和招商引资的副市长，自然是主持者。市长陆长风也亲自到场坐镇，足见对这次机会的重视。
招商局长王明，正襟危坐，拿着一份中规中矩的接待方案，正在汇报。
“……周市长，陆市长，我的想法是，接待工作一定要务实，要实事求是。”王明扶了扶眼镜，语气恳切，“我们临海的优势在于港口和一些传统的制造业基础，所以，我安排的考察路线，主要是参观临海港集装箱码头和我们最大的一家造船厂。”
“在汇报材料上，我们也要客观展示，不能过度包装，更不能做一些我们目前还达不到的承诺。这样显得我们踏实、可靠，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讲完，还颇为自信地看了周阳一眼，仿佛在说：市长你看，我这思路多稳健。
周阳听完，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踏实？可靠？大哥，人家是来找投资机会的，不是来找老实人结婚的！你这路线，是想告诉柳梦璃，我们临海最大的优势就是傻大黑粗吗？
“王局长考虑得很周到。”周阳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做生意就像谈恋爱，光让对方觉得你老实可靠还不够，你得让她看到你的未来，让她对你产生想象。”
他按下了面前的投影开关，林小雨精心准备的ppt，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这是我让小雨准备的一份补充方案。”
ppt的封面，是临海市绵长的海岸线，海天一色，几座巨大的白色风力发电机巍然耸立，充满了科技感和未来感。
“我认为，柳总这次来，看的不是临海的过去，而是临海的未来。所以，常规的工业区和码头，可以看，但不是重点。”
周阳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建议是，第一站，我们带她去临海最东边的风门坳。那里有我们省最好的风力资源，也是我们规划中的海上风电场的最佳选址。我们要让她站在山上，吹着海风，亲眼看到这片待开发的‘蓝色金矿’！”
“第二站，我们不去工厂，去我们临海职业技术学院。寰宇能源的项目需要大量的技术工人，我们要让她看到，我们的人才储备有多充足，我们的年轻人有多渴望机会！”
“至于汇报，我们不谈我们过去做了什么，我们只谈我们未来要做什么。”周阳的目光扫过全场，“我们要告诉她，临海将成立百亿级的新能源产业引导基金，我们将提供全省最优的税收政策，我们将为她的项目，提供从土地审批到员工住宿的一站式‘保姆服务’！”
“王局长担心的‘过度承诺’问题，”周阳笑了笑，看向王明，“这不是承诺，这是我们的决心。招商，招的不仅是资金，更是我们改变临海未来的雄心！”
一番话，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被周阳描绘的蓝图所吸引，连陆长风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王明的脸色却有点发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周-阳的方案逻辑严密，气势如虹，让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切入点。
“周市长……这……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王明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万一……万一人家听完没兴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周阳看着他，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王局长，做生意，瞻前顾后，永远发不了大财。你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怎么知道人家没兴趣？畏畏缩缩，那才是什么都捞不着。”
陆长风一锤定音：“就按周阳同志的方案办！王明同志，你们招商局要全力配合，不要有任何顾虑！天塌下来，有我跟周阳同志顶着！”
王明只好低着头，应了声：“是，市长。”
……
三天后，临海市机场。
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柳梦璃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戴着墨镜，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走下舷梯。气场强大，宛如女王巡视。
周阳和陆长风亲自到机场迎接。
“柳总，欢迎来到临海。”周阳主动伸出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热情微笑。
柳梦璃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张精致而冷静的脸，与周阳握了握手：“周市长，久仰。没想到这么年轻。”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场的疏离。
简单的寒暄后，考察团坐上了市政府准备的考斯特。
王明作为招商局长，坐在了导览的位置上，拿着话筒，开始了讲解。
然而，他似乎把陆市长和周阳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一开口，还是他那套“稳健”的风格。
“柳总，各位领导，我们现在行驶在临海市的迎宾大道上，这条路是我们市的门面……接下来，我们将前往临海港，那是我们临海市发展的根基所在……”
周阳坐在后排，看着王明那张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完了，又来了。
他偷偷观察着柳梦璃的表情。这位商界女王只是礼貌性地朝窗外看了几眼，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周阳捕捉到她不经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车队抵达临海港，巨大的龙门吊，成排的集装箱，场面的确很壮观。
王明还在卖力地介绍着：“柳总您看，我们的港口年吞吐量在全省是名列前茅的，配套的物流产业非常发达……”
柳梦璃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问了一句：“王局长，我听说临海的空气质量，在全省排名比较靠后，是因为港区和重工业的原因吗？”
一句话，直接把王明给问住了。
他准备的稿子里，全是优点，根本没想过怎么回答这种尖锐的问题。
“呃……这个……主要是因为我们是工业城市，能源结构……还在优化中……”王明支支吾吾，额头开始冒汗。
柳梦璃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失望。
她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那些灰蒙蒙的厂房和烟囱。
整个车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能尴尬地闭上了嘴。
周阳心里清楚，王明这种避重就轻、只说好话的传统套路，在柳梦璃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面前，简直就是自曝其短。
你越是想掩盖缺点，就越是证明你心虚，证明你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决心。
完了，第一印象已经崩了。
周阳看着柳梦璃那张越来越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脸，心中想着。
看来，再不拿出点真东西，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可能吃完午饭就要打道回府了。